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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村的女人——宏村印象

2021-12-25叙事散文天-河
宏村的女人——宏村印象参观完被誉为中国画里的乡村宏村,站在村口,隔着一片浩浩淼淼的南湖水向村里望去,一片古宅错落有致地一字排开,村口的南湖水面上倒映着夕阳蓝天白云,涟漪中跃动着白墙乌瓦,分明是一幅吴冠中的水乡水墨。一座弯月般的石拱桥,玲珑地……


宏村的女人——宏村印象 参观完被誉为中国画里的乡村宏村,站在村口,隔着一片浩浩淼淼的南湖水向村里望去,一片古宅错落有致地一字排开,村口的南湖水面上倒映着夕阳蓝天白云,涟漪中跃动着白墙乌瓦,分明是一幅吴冠中的水乡水墨。一座弯月般的石拱桥,玲珑地镶嵌在南湖上。我突然看见宏村女人素,浴着夕阳,如一幅剪影站立在湖心的拱桥上,丝丝秀发似乎随风在轻轻摆动。



本应充满了诗情画意,而我的心情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与沉重。

我不知道她在那站立了多久,或许已经几个世纪了。

好象自从再次送别自己的男人,带着十三岁第一次出门的儿子,奔向大山外而来到这拱桥上,就再也没回去过。素知道那局促深幽又狭小的石板小巷,隔不断她的孤独、哀怨和思念,那高墙后曲折深院里窄小的窗户也禁锢不住她的孤独、哀怨和思念。

自她一落地,身体孱弱却饱读诗书教私塾的父亲,并没有象其他徽州人一样重男轻女,而给她取了个正正经经的名字——素,也不象其他徽州人一样让她从小担当繁重的家务,而是让她读书识字,教她琴棋书画。可自从父亲撒手人寰后,十六岁的素就被叔叔们一盆关门冷水嫁到宏村。在外已经兜了几年的新婚男人对素很是依恋,磨磨蹭蹭三个月后还是被婆婆骂出了门,“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只留下空床一张、铜钱一吊、空匣一只,幸好也留下了种子一棵,男人的种子在素的肚子里生根、发芽、成长,直至雷岗山的草青了又黄,村口的两株古树枯了又荣,月沼及南湖的水亏了又盈,儿子三岁了,素都想不起男人的面貌和气味,男人才带回大把大把的钱和花花的外面的世界。笑脸还来不及完全展开,还来不及熟悉男人的气味,更等不及男人再次播下种子,素的男人又匆匆地出发了。


男人这一去,就是十年,留下素,“斜倚门框手叉腰,望郎不回心里焦,望年望月望成双,就望那床儿驮妹又驮郎!”只是偶尔躲在厅堂后,偷听从山外回来的人与公公谈起男人的只言片语。商人重利轻别离呀, “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青春的炽焰慢慢熄灭在高高的马头墙下。想起娘家乡下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种田人,不禁恨起贪财的叔叔们,“贪什么大厅堂,图什么高楼房,早知今日千般苦,不如嫁给种田郎,日伴郎哥田间作,夜伴郎哥上花床!”除了侍侯年迈的公婆,唯一的乐趣是陪儿子读书和嬉戏,漫漫长夜里,孤衾冷被,独拌萤灯,寂寞难熬,抓起冰冷的铜钱丢到地上,又枚枚拿起来慢慢温热,铜钱两面的字都被素抚摩平了,光滑如镜。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朝来鹊喜声。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





如果还有乐趣的话,怕就是隔三岔五地撤下高墙深院里每个房间里的衾被,找借口来到月沼池边浆洗。在村中那方半月型清澈的池塘边,素与村里留守的妇人三五一堆,打打闹闹,暂时忘却重门深墙的孤寂。只是低下头去,看见水中的渐生华发,不禁酸楚重来,念男人远走他乡,叹青春年华如水逝去,少女时所有的梦想原来都是无奈寂寥的镜花水月。那纠葛着缠绕着村里条条巷弄里七弯八拐的水圳里,潺潺爰爰蜿蜒起伏流淌不息的哪是水呀,那是如素一样留守村里怨妇的泪啊。
十年后,男人回来了,给素带回了更多的钱和裘皮锦衣,还隔夜带给素男人的体温。可有一次,偶尔走近男人娱乐的麻将室,随着男人随从的高声通报,素听到里面一阵忙乱,走进去,依稀可以听到麻将室一侧的避室里,传来衣服的瑟瑟声响,素明白从只言片语里听来的男人在外娶妾生子确有其事,素能怎么样?只有强装欢颜。虽然那次男人回来后对素极尽温存,敏感的素可以感觉到男人的歉意,可一个月后,男人依然要走,还要带走素唯一的安慰才十三岁的儿子,素不想,可素也知道,前世未修,长在徽州,十三十四,往外一兜,在徽州,她的儿子脱离不了她男人的命运。素牵着儿子对她无限依恋的手,走过曲折的石板小巷,走过月牙形的月沼,来到这南湖的拱桥上,目送男人和儿子一步一回头地走出宏村,走出她的视线,于是她的视线与她的孤独、哀怨和思念,凝固成夕阳下那幅永远的剪影。



天色已经昏暗,圆圆的月亮已经漂在宏村的墙头马上。我不知道现今的宏村,是否还有人在吟唱“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欣赏宏村那曾经鼎盛一时的徽派民居时,当我随那七弯八拐潺潺爰爰蜿蜒起伏流淌不息的水圳,穿行于高高低低重重叠叠恍如帘幕无数重密不透风的黛瓦白墙间,心中那异常的压抑与沉重来自于何方。穿过了几个世纪的烟雨,宏村如今如画,缓缓在我们面前展开。可那幅已在拱桥上伫立了几个世纪的孤独、哀怨和思念的剪影,是否已经随风而去了?

[ 本帖最后由 天-河 于 2008-12-30 08: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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