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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消失的涝坝

2021-12-25叙事散文赵国宝

消失的涝坝村里的一切开始在我眼前模糊起来了。但儿时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就像三爸家家道边的涝坝,现在明明不在了,我还是记起它的模样。那口涝坝,堪称全村最大。直径大概十米开外,深不见底。夏秋两季,水或深或浅,总不见干。涝坝旁一棵老柳,影子总……
消失的涝坝

  村里的一切开始在我眼前模糊起来了。但儿时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就像三爸家家道边的涝坝,现在明明不在了,我还是记起它的模样。
  那口涝坝,堪称全村最大。直径大概十米开外,深不见底。夏秋两季,水或深或浅,总不见干。涝坝旁一棵老柳,影子总是倒映在那水里。说实在的,那水一直就是浑浊的,有时甚至变绿了,但在那时,却是全村最吸引人的地方了。夏季,牲口们从野地里急急地跑回来,都地来到涝坝边,排着长长的队,伸长了脖子喝水,直到肚子鼓起来了,才慢条斯理地走回圈去。有时,天下了一晚的雨,第二天天放晴了,涝坝里就积了满满的一池水。这时候,村里的婆姨媳妇就来了。她们叽叽喳喳、嘀嘀咕咕,一面说着家长里短,一面就洗完了脏了很久的衣物,然后,就在涝坝边泼起水来。直到天已正午,才恋恋不舍的各回各家做饭去。
  这涝坝,是全村里唯一有水的地方啊。涝坝干涸的季节,饮牲口一直要赶到小河湾去,来回要个把时辰;涝坝里有了水,就省事多了。这也是当队长的祖父出的主意。农闲后,几个后生没事干,闲谝、掰把,祖父就让他们挖了这个涝坝。下雨时,三爸和大伯家的积水就顺顺地流到涝坝里,成了全村的公共用水。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涝坝边度过的。放牛放羊的时节,早早地起来,就要把牛羊赶到这涝坝边喝水,顺便也捞一把涝坝里的水,洗了自己的脸,然后就把牛羊赶过山梁去,让红丢丢的太阳晒干。中午回来了,又到这涝坝边来,饮了牛羊,将脏脏的手洗了,胡乱吃了两碗饭,乘大人睡午觉的当儿,跑到涝坝边,与伙伴们玩。
  常常是我还未到,伙伴们先就到了。通常是“打磁滑”。将涝坝里的水泼出来,泼在浮土上,由于涝坝边是个陡坡,就成了一个优良的“滑道”。将裤脚绾了,赤脚就在那“滑道”上滑过去,有时可滑出两三丈开外。有时一个牵着一个滑下去,脚下的泥滑溜溜、冰凉冰凉的,实在是一种美的享受。当然,这样的游戏适可而止,倘让祖父看见了,一定会说浪费了水,骂个“贼杀的”,或伸出他那磨盘一样的大手,在光屁股上掴一巴掌。因此,待正午的骄阳将那“滑道”晒干,我们又拿柴棍子拨开,弄成浮土的样子。也不知祖父发现了没有,反正不挨骂,就没人怕了。
  涝坝边有一棵大接杏树,是二婶家的。此时大接杏已有了些颜色,只是还未黄,未到收获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提议,摘下几颗来尝尝。于是,几个大的就悄悄爬到树上去摘,摘一颗,扔一颗,扔到涝坝边的浮土里。几个树底下的,就赶紧拾起来,边在衣襟上擦去土,边向二婶家的方向张望,边吃那酸酸的杏。听见二婶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就说“来了”,那几个摘杏的就像猴一样悄悄溜下了接杏树,大伙一同藏在老柳树背后。待二婶家没有了动静,就又吃那酸酸的杏。酸杏子倒牙啊,有时吃上三四颗,就牙“跛”半天,连干粮也啃不动了。
  盛夏,不知从哪里来了蛤蟆,在涝坝南面的大柳树根咯咯地叫,到了晚上,人睡静时,更是大声歌唱。这可惹恼了我们。一是怕下水时那东西吞一口,二是晚上也吵得太烦人了,让人睡不好觉。于是,在又一个大人睡午觉的正午,我们就开始了歼灭癞蛤蟆的战斗。找来一根长棍,搅得整个涝坝打起旋来,不一会,就有几只蛤蟆呆不住了,纷纷游到岸边来。胆大的二蛋首先抓住一只,接着,双双、喜子、金元各抓住一只,迅速将一个细竹棍塞到蛤蟆的屁眼里,一会就吹憋了。放在地上,蛤蟆已无法行动了,就将它们又扔到涝坝里。吹憋了蛤蟆再也下不到水里去了,第二天全都白白的肚皮朝天,死了。正在我们欢呼了一阵之后,晚上就遭到了大人的大骂或痛打。大人迷信,是怕我们被蛤蟆咬了,据说蛤蟆咬住人,永远不会放开,等到天上的黒驴儿叫才松口。天上的黒驴儿啥时叫呢?我们从未听说过。因此,都有些后怕。但到河湾里放羊时碰见蛤蟆,照吹不误,也从未见过将人咬住。
  除了饮牲口、洗衣服、供我们玩,涝坝还有个大大的用处,那就是用作修房子的水源。老家只有一口水井,只够全村人饮用。盖房子只有靠涝坝和河湾里水了。小河湾太远,路又很难走。因此,涝坝里的水就金贵了。谁家盖新房,先要通知全村人,然后才会用那涝坝里的水。涝坝干了,要到很远的地方去饮牲口。因此,盖房人总是向村人赔不是,见人赶紧散纸烟。不过一到秋天,雨季来了,涝坝里又满满的一池。这时候,盖了新房的人才放下心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村里人家都有了“121”水泥蓄水窖。于是,饮牲口都不用赶到涝坝边了。再说,天一下雨,三爸家和大伯家的积水都流进了自家的窖。渐渐地,这口大涝坝,干涸了,再也无人管理了。那棵大柳树,也被三爸伐倒,盖成大厅房了。接着,堂哥又用卖洋芋的钱,买了一辆三轮车。由于无路可走,就将涝坝填平了,在上面修了一条宽阔的路。终于,一口留在我记忆里的涝坝,就这样消失了。
  每次路过涝坝那儿到三爸家去,就不由想起我苦涩的童年,想起我的伙伴,想起祖父那磨盘样的巴掌。
[ 本帖最后由 赵国宝 于 2010-5-17 07: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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