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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往事如昨

2021-12-25叙事散文牧歌

往事如昨我是个记忆不错而悟性又不怎么好的人,经历或接触过的许多人和事,它们至今依然十分鲜活地贮存在我的记忆中,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我仍不能说出个究竟。我想,这也许正是它们永远生动地存在或频频地出现的理由,于是终于发现,所谓的记忆其实大都源自……
往事如昨
  我是个记忆不错而悟性又不怎么好的人,经历或接触过的许多人和事,它们至今依然十分鲜活地贮存在我的记忆中,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我仍不能说出个究竟。我想,这也许正是它们永远生动地存在或频频地出现的理由,于是终于发现,所谓的记忆其实大都源自于惑。
女特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指头捧绿的春天;满城尽飘忽着牵情惹绪的风絮。举目满大街熙来攘往行人,又有几个于自己相识?正感慨间,忽闻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子,遂不由停下匆匆脚步。果然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子。我循着声音转过身去,那人紧跟几步追上前来,“我看着走路姿势像你,我想,要是喊你的名子你停下来,就说明真的是你。”

  站在我面前的是位中年汉子,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穿着一身不新也不旧的西装。单从他的长相和着装上一时很难判断出他的身份职业。我仔细打量眼前这位男人,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哎,高升了怎么的,不认得老同学啦?!”
  不知是因为刚才赶紧了几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这一点倒很快地激活了我的记忆,我的脑海里迅速地闯进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常青!”我冲口叫道。与此同时,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久远的一幕。
  那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文革时期,我们都还是一群少不更事的一年级小学生。学校就在我们村上,班主任是常青的父亲。常老师一向谦恭和善、温厚宽容,感情上倒像是我们亲生父亲。尽管如此,由于他的地主成份,我们还是叫常青“地主羔子”。
  那时的我浓眉大眼,一头卷曲的头发,天生的一副“特务”像。这倒不是我自己给定义的,而是看电影《铁道卫士》时我的姐姐给总结出的。你看,你看,就是拿着一本书的那个女的。姐姐用手指着扯在打麦场上的银幕,把嘴里的热气喷到我耳朵根子上。或许因为我的年龄太小,整部电影看完后,我的大脑里只记下了那个女人和她手里拿着的那本叫做《自由之路》的书。不久以后,我们村又放了部名为《原形毕露》的电影,里面也有一个女特务,名子叫白桃花。
  事情就发生在看完电影第二天的课间休息时,我们几个男男女女撕扯在一起打闹。我的手紧紧地抓住一个男生的头发不放,而那个男生则两手抱着头往我身上撞,一个叫李磊的男生一边揪住我的衣领一边高声叫喊:“打死你这个女特务!——白桃花。”……正玩在兴头上,一旁看热闹的常青也加入进来,边跳边挥舞着双臂鹦鹉学舌似地喊叫“女特务!女特务!……”常青的喊叫声,让正打得火热的我们几个顿时愣住了,像是突然被谁施了定神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都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感到那是一句骂人的话,懵懵懂懂中,第一次把“女特务”和“坏女人”画上了等号。我一甩胳膊,然后收拾好书包哭着冲出教室。
  常老师截住我,把我连拉带拽弄进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口立刻就被挤得水泄不通。早有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报告了老师。
  “同学给你闹着玩的,没人理还好?你怎么能因为一句玩笑话说不上(学)就不上(学)了呢?”常老师满目慈善,和风细雨说。
  “李磊跟我开玩笑,常青也说干嘛的?”我不服气地分辩道,而且还边哭边拼命挣扎着欲从老师手中挣脱出去。

  常老师的脸“腾”的红了,额角上还暴突出青筋来。“把常青给我叫来!”常老师对着门口吼道。
  常青刚一到办公室门口就被常老师一把薅住耳朵拽了进来。

  “我叫你不懂事!……”常老师抡起皮带一边怒斥一边抽打。随着皮带的起起落落,我的心在一阵阵地抽搐、颤栗。常青却始终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脸和脖子像蒙着块红布。一种说不清的心绪攫住了我的心。及至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彼时正是贫下中农上讲台管理学校的非常时期,而我的父亲恰恰就是我们村贫农协会的主席。我也终于明白,当年的那样一种心绪叫做自责,悔恨,负疚。而且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这负疚感在我内心深处日趋沉重,历久弥新。以至于成为负累我近四十年的一个隐痛。感谢上帝总算没让我把这块心病带进棺材里。
  当我把这一切和盘托出,请求常青的宽絮和原谅时,不想眼前的常青却扑哧一乐,一脸的惊讶和狐疑说:“有过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呢?!不过,”他狡黠地眨巴一下眼睛,“那时候你头发又弯又长,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真像个女特务。”我刚要声讨他,没想到他的脸上紧接着呈现出一副无限神往迷恋的神情,“那时候真天真,起一个外号,甚至知道谁的外号都能兴奋好几天。哎,多想再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真时代啊!” 聪明人

  许多年没有回老家喝过喜酒了,不仅因为忙碌,更主要的是已经习惯了电波、车轮子的速度,惧怕起乡下那种近乎凝固了的时间和生活节奏。这一次,姐姐特意将外甥的婚礼安排在寒假里的一个周末。——她怕我再找借口推托。姐姐还再三安排我说,她干妹子说过,只要我去参加婚礼她就一定到场。言下之意,是我决定了她干妹子的出席与否。姐姐的干妹子是我从小一起长大,且三十年没谋面的中小学同学,其老公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他们的出现一定能给婚礼撑些门面出来。这样,我如果再逃脱的话,用句家乡最通俗的话说,那简直是太“没人味儿”了。

  我终没敢冒家乡之大不韪。
  按照家乡的风俗习惯,姐姐家得连摆三天喜筵。乡下没有什么御寒条件,实在冷得不行,就扯些柴火烤烤手。尽管我将所有最保暖的衣裳都套在身上,仍不免浑身瑟抖。就这样,我在寒冷中等待了一天零一个夜晚,终于在婚礼那天中午见到了姐姐干妹子的身影。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心里一直在想象着她现在的模样。
  那时候,她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是集老师和同学宠爱于一身的几个“好学生”之一。我们一直是要好的朋友。后来临近初中毕业那一段,国家“拨乱反正”开始重视教育,学校也开始强调学习成绩。可不知为什么?我的这位同学、好朋友每天都要逗我,和我打闹一番。先是由她来挑逗,激起我的情绪,待我要还击她时,另一高个儿的女同学便趁机来袭击我的头部——我腹背受敌,护左而顾不得右。在整个过程中,我还发现她们常常互丢眼色。每次课间操过后,上课铃响,我总是带着满眼金星和满脑子的蜜蜂轰鸣回到教室。
  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位蓬头垢面的精神病患者。这人偏巧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且同住一个村。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因为和人家打架,突然间就变得精神不正常了。当时村里许多人都一致认为是被人打伤了脑子里的哪根筋所致。我立刻恍然大悟,莫非她们是从这个人身上受到了什么启发?从那以后,任凭这位同学再怎么挑逗,我一概置之不理。后来,我考上了高中,又背井离乡一路奔波到今天。
  时隔三十余年,我的这位同学除了身体有些发福之外,其它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至少,我一眼就从人群里把她给认出来了。保养得很好的脸上,那双大眼睛失却了往日的神采,眼睛的周围密布着蛛网一样的皱纹。我们手拉着手说了一会儿家常。她看来很了解我的底细,把我的现状掌握得一清二楚。当提及我的女儿出国留学,且获得美国全额资助时,我的这位同学立刻眼波一闪说:“随你。学习好,聪明。”
  我大谔,茫然附和道:“我聪明过吗?”似问她又似问我自己。 王老师
  多少年来,王老师的身影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多少次教师节,我都有送他一束鲜花的冲动;只可惜王老师已经调离了教师队伍,这个特殊的节日与他似乎不再有太深意义。然而一张贺卡又实在太轻浅,太单薄,载荷不了内心如海深情。于是,感念之情就这样被年复一年地积压至今。
  王老师是我初二时的班主任,代我们化学课。回想起来,我的记忆还一直定格在王老师那富有时代特征的装束上:半旧不新的黄军装上衣,咖啡色针织涤纶裤子,黑色松紧口布鞋……这身组合在那个时代的乡下已经算得上是时尚了。那时候,王老师还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我小时候的最大梦想是参军或者进公安局当警察,英姿飒爽一身戎装。不想小学二年级时得了一场大病,那场病足以让我认识到自己的梦想不能成真,于是心里头便留下一个无法消弭的痛。不仅如此,从那以后,我再也无缘于那种荣誉加身的鼓舞,班上每次评三好学生或选拔共青团员,都近乎于被过了一次堂,上了一次刑。我自觉卑微的内心敏锐地感觉到创伤被一次又一次地揭起。初二的最后一学期,班里又要评选三好学生。当王老师将这一消息公布以后,我心里一阵痉挛似的乱跳。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两只发涨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一双脚尖。在开始无记名投票之前,王老师在讲台上给我们讲“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含义。最后,王老师又将诠释的重点落在一个“体”字上。王老师说:“体”是指身体健康,身体健康就是指现在没有什么病;比如有的同学过去生过病,但是现在好了,好了那就是身体健康!就像咱们班的方小刚,不能因为他脸上有个麻子就说他身体不好,不健康;也就是说,如果他思想品德和学习成绩都很好,我们不能因为他脸上有麻子不选他当三好学生。
  方小刚是我们班同学,阳光而又帅气;只因去痣,白净的脸上留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疤痕。同学们遂送他个“麻子”雅号,并且因为雅号而几乎忘记了他的真实姓名。但是该同学却一直不以为意,每每以“白璧微瑕”自谑。
王老师最后这句话让教室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我不知不觉地被融进这气氛中。我至今还记得王老师讲那番话时的情形,他的脸上满是真诚、温暖、和善的笑容,温脉、明亮的眼睛里灵波一闪一闪的。我暗牖的内心顿时洒满了阳光。
  投票的结果可想而知——那是我自患病以来的第一次当选。
  说起来也许令人觉得可笑。我走上文学创作道路,起初,正是出于今天能够用文字把它表达出来这一幼稚想法。当事时,王老师还是位高中毕业不久的民办教师,远非来自名牌高校、学问高深的教育家,但是,他却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一个孩子的心目中高大起来,并对其人生产生深远影响。以至多年以后,当我面对许许多多尚且充满稚气的面孔时,内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注意呵护孩子们的心灵!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09-4-11 16: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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