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赋

秋色赋


　　打开临街的窗子，街道两旁的国槐树，不知什么时候已黄了。北风开始冷飕飕地吹来，满树的黄叶，纷纷落在干净的街面上，是这个季节赋予小城的一景。但早晨起来，骑车经过街道的时候，却发现一街的美丽叶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扫去了。只有零星的几片，粘在潮湿的街面上。

　　不禁有些惆怅。放眼望去，是一街灰色的楼群啊，哪有秋的颜色！在这样的惆怅中，就想起老家的秋天来。

　　秋的老家，这时已是一派绚丽了。白杨林一片金黄，果树园一派火红。树下，已是一层落叶的毯子了。清晨，走在落霜的叶子上，看太阳从山头上露了出来，清新的气息，令人振奋。随便拿起一把老扫帚，扫起一堆落叶，用竹篓装起，倒进羊圈里，那些饥饿的羊们，就欢欣地“咩咩”起来。又装满一竹篓，倒进驴槽里，红骡子也就“咴儿、咴儿”叫了起来。

　　村庄换了颜色，静美起来了。天是那么高，那么蓝，几丝儿白云，仿佛在山头上永远停留着。田野里，一绺儿金黄，一绺儿紫红，一绺儿暗黄，一绺儿暗红。高粱熟了，金黄的秸秆举着红扑扑的穗子。一些在秋风中摇曳，另一些已被农人扎成把子，立在地里。玉米叶子也一半金黄，一半墨绿，镶了一层暗红的边。谷子是褐红色的秸秆，被金黄的穗子压弯了腰。田野上空，一群银色的野鸽子飞来飞去，“咕噜、咕噜”，让村庄更显得寂静。

　　家门前的老柳也变黄了。金黄的柳叶飞在瓦楞上，飞在院子里。那么干净的黄，谁也舍不得扫，就任它慢慢打卷儿，慢慢干着去。

　　院子里也温暖起来了。屋檐下，一串串金黄的玉米棒子一直垂到地上。党参也挂起来了，白生生，一排排，满墙满院的都是。点缀在玉米和党参中间的几串红辣椒，在暖暖的阳光下耀眼。母亲就坐在金色的阳光里，串党参，晒萝卜干，或者把最后一茬旱地里的韭菜割了，腌成咸菜。满院子的阳光，满院子的红橙紫黄。

　　来到场院里，坐在碌碡上，我慢慢吸着一支烟，一群麻雀就叽叽喳喳过来了。它们在我附近的场院里啄食着被人们忽略了的粮食，褐色的羽毛丰满了，被微风吹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茸毛。我挥了挥手，它们就飞上金黄的草垛。不一会，又偷偷飞到离我稍远点的地方，啄食了起来。傍晚的时候，它们都到高高的老榆树上聚会。那时，橘红的夕阳正挂在在老榆树上，鸟儿们的身影，仿佛也变成橘红色的了。

　　这时，我就想起这场院里曾经的粮食。红红的麦粒，绿绿的扁豆，黄澄澄的谷子，红褐色的胡麻，白胖胖的蚕豆，在扬场机下堆了起来。粮食的颜色，才是秋的颜色啊。这里常常就晒了满场院的红绿黄紫。粮食们散发着食物的香气，诱人食欲。那是馒头和面条的香，也是胡麻油和小米的香啊。

　　星期天，就拉了架子车，欣欣然去挖洋芋。洋芋叶子半绿半黄，是一种成熟的色调。硕大的洋芋从湿润的黄土地中滚了出来，闪着诱人的黄。放在井水里洗净上面的泥土，煮上一锅，就绽开了金黄的口子。轻轻剥去皮，就着红绿相间的韭菜辣椒咸菜吃下去，秋天，就在口中散发余香。这种香，一半儿是秋色，一半儿是汗水。

　　有时也去挖胡萝卜，挖甜根儿（甜菜的根），煮上一锅，抹去皮，放在嘴里，一股香甜。

　　晚秋，荞麦也熟了。一株株荞麦像穿着红色棉袄的小媳妇，抱着圆实憨厚的黑儿。不知为什么，荞麦总种在梁畔上，给山梁镶上了一道暗红色的边。说实在的，荞麦秆秆简直是血红色，背到场里，是一种炫目的红。而一大堆荞麦籽，又是沉甸甸的黑。

　　红，黄，紫，褐，主宰了老家的秋。耀眼的秋色，令人陶醉，令人眼花缭乱。那是一种多么温暖的色彩啊。

　　可现在，怎能回到老家去呢？头顶，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眼前，一街灰色的楼群。冷雨又下了起来，而惆怅的我，还要在这小城里，匆匆追赶永无休止的时间！
[ 本帖最后由 赵国宝 于 2010-10-15 14:5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