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46 编辑 <br /><br /> 夜色使村庄的一切显得神秘，那是一段离奇的歌谣，在睡梦里，还有在灰蓝色的院墙里，我看见过传说中的离家不归的人，他就躺在门口一条小巷子里，凝望着那个他熟悉的家门，却怎么也不回家。光溜溜的风从巷子里窜出来，掀翻了他所有的行囊：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和一身单薄的衣衫。我依稀见过这样的人，他们现在还不能衣锦还乡，还不能光耀门楣，村庄在他面前堆起一条堤台，就这样他圈在自己的意识里。我也是这样还在门口徘徊的人，树稀人忙，风寒气冷，冬天使我意会到了我的贫乏。而一切都要从那一次尴尬开始，我披着单薄的衣衫在巷子里玩耍，我的家人提醒我注意防寒，那时我只顾表现漂亮的衣衫而忘记了大人眼中的看法。我跟家人对峙了几秒钟，于是彼此间有了隔阂。哎，该怎么说起。我在异乡的梦里遇见我自己，我在离开家乡的晚上梦见家乡。父亲在郑州火车站，这是他数次在站台等火车的一次，他带着学费在我沙堆里玩土长城的那个中午从某间车厢走下来，他带着学费在我迷上《中学生阅读》的那个时光中搭上远去某工地的列车，数月后又带着学费在这个站台下了车，他朝着火车来的方向眺望的时候眼睛红了，我不敢去分辨那是血丝还是离别的情绪。他再不能仅靠打工来挣那笔要上大学的学费了，所以他开了木材加工厂，他逐渐消瘦的身体使这个家庭的人走出了家乡。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看见远方，站在父亲的肩膀上我们只恨自己不能轻如鸿毛。列车向着信阳驶去，过了这站就不再是河南，它朝着云贵川的高原，这即将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和第一次见山的远足。父亲此刻肯定花一块钱坐车到了郑汴路汽车站，他又坚持坐了两站到了郑州城边，他在城郊的公路上和那些他以前的工友、民工们一起，和司机讨价后搭上了回家的汽车。他一路的花费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块钱。而他给我买的火车上的饮食已足够他回家五次，这花了他五天工的饮食在火车的餐盘里，经过桂林时候消失了一半，抵达昆明时消失了四分之三。

这是他第一次的心慌

村庄的事物不是单一的用颗粒和斤两计算，我打谷场和林间走过，尽管北风狠吹着，农作物浓厚的味道稀释不了，古老的村庄还是那么厚重。金黄的玉米粒，满囤的麦子，以及我敬仰的梧桐树都是整齐的排列在村庄的周围，我在一个寂静的院子里感觉到了那份不显眼的显赫，那不可盛数的谷物和树林。有时候我陶醉在那沉甸甸的粮食里，抬头就能望见类似大宋的月亮，我的家，我的中原，才有的那铺天盖地的排场。我们在豫东平原里第一次的心慌。在即将的分别时刻，一个人的离乡首先要记住他家乡的味道。我的印象里有两个枝桠膨胀的树头，一个是梧桐，一个是刺槐。我在月光下抬头望着它们其中一个，心里面都会平静一会儿。就是那些枝桠和惨白的月光和我一样的孤独，在无人的时候，院子会静的令人惋惜。月亮在每一棵树的头顶上，我从任意一片枝桠下望见它，一盏探照灯从夜空照下来，顺着月光降临的我相信是不凡的光芒。月光似密集又大面积的落下来，羽毛般轻盈，有时落满了我的脸上。晚八九点钟，初十的夜，母亲在月光下晾刚用明晃晃的刀片切碎的萝卜干儿，这是圆月前最有诗意的事情。盛满白晶晶的流着汁水的萝卜条的簸箕和筛子散发着清甜的味道，我深深的吸一口这家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