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华阳

车过贯溪往北拐，在秦岭南麓的浅山丘陵间迤逦而行。路越来越窄，坡越来越陡，沟越来越深……当然，山也越来越高，水也越来越清，树也越来越多，石头也越来越白，气候也越来越凉爽宜人。转过一个山坳，眼前忽然跳出一个宽阔的坝子，一座高大的牌坊上写着几个大字“华阳古镇”。


华阳古镇是镶嵌在傥骆古道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是古代关中通往陕南，联络巴蜀的重镇，也是新开发的长青华阳风景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华阳古镇始建于秦汉，唐宋设县治于此，极盛时有八万多口。古镇内明清建筑保存较为完好，古华阳县城墙残垣轮廓尚在。景区内有鸳鸯河、龙吟峡、红崖沟，管理局就此开发了三条旅游线路。沿其中的任何一条上去都可以走进长青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地带，欣赏到纯美的自然风光，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见大熊猫、朱鹮、金丝猴、羚牛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买了门票后，我和妻子乘坐观光旅游车，将三个景点大致浏览了一遍。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必须赶下午4点那趟班车回市里，所以只能走马观花了。好在开车的小伙子是个热心人，一路给我们免费讲解，行程因此并不显得单调乏味。那天不是周末，再加上过了免费期，来这里观光的游客骤然减少，偌大个观光车上只坐了我们两个人。我们想在哪停就在哪停，并不与他人纠葛，真是难得的好待遇了。时过正午，阳光朗照，蓝天白云，整个风景区显得简静明亮，这光景正暗合了秋的韵味。

是那种浅浅的秋吧，浅到群山还在翠绿着，山林还没有发酵到五彩缤纷，层次也远没有到“层林尽染”。山茱萸的青果还在枝上羞涩的挂着，野板栗刺猬状的绒球还没有炸开，厚朴和杜仲的叶子正油绿着，完全没有谢幕的意思。只有村道边几棵稀疏招展的白杨，还有黄熟在冬水田里等待收割的稻谷，以及吹在胳膊上的凉飕飕的风——它们清楚明白地透露出只有两三分的秋意，但这已经够味了。华阳的气候真让人难以捉摸，“十里不同天”，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忽然走进一片云彩的阴影里，马上就有雨点密集的砸下来，气温立刻降了许多。出门的时候，妻子让我带件长袖衣服，我犟着没带，这时万分后悔！我抱紧胳膊瑟缩在座位上，内心却欣喜万分——不出门哪能有这样的人生际遇？

最凉爽的要数龙吟峡了。它是三条线中最长最高的一条，因为水流落差大，造就了好几个激湍的瀑布，风景煞是好看。观光车在狭窄的村村通公路上行驶着，就像在绿色长廊里穿行。气温越来越低，我把胳膊抱的越来越紧，简直到了深秋季节，这就印证了“一山有四季”的说法。走到隐龙潭，司机停了车，让我们下去看看，反复叮咛我们注意安全。我和妻子很小心地下到峡谷底部，在河床的巨石上站稳后抬头仰望飞流的瀑布，很兴奋地给它拍照。飞瀑如雪，溪流清澈，经过千磨万折后汇聚在隐龙潭里，形成墨绿的一团，如玉石一样幽雅温婉。司机说那潭水有十二米深，夏天的时候跌进去一个年轻人，眼睁睁看着他淹死了。这话把我们唬住了，原想下到潭边掬一捧水喝的，那会只能站在岸上远远的看。潭水中倒映着云影天光，还有山和树的影子，随着细小的涟漪一起轻漾，看得我眼晕了，不禁思绪联翩。那一刻，我想起了柳子厚的《小石潭记》，想起了圣贤们寄情山水的情怀，内心一片宁静美妙。也许是华阳的早秋正契合了我人到中年的心境吧，见潭息心，心如潭水一样宁静，一时间我竟有了把她引为知己的冲动。这华阳的秋意，全浓缩在隐龙潭里了。一潭溪水幽深莫测、静谧娴淑，像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大自然原初的宁静和清纯，提醒我们善待自然，不要轻易打扰它的酣梦。

还有飞龙洞、端公坝、情侣石、雷雨瀑、奇石滩、野猪林等已经建成的景点，还有红崖沟里正在筹建中的大熊猫救助圈养基地等等，还有高不可攀的姊妹山……每个地方都有极高的旅游开发价值。它们带有来自秦岭深处的“中央公园”的大气，秀丽中不乏雄浑，妩媚中不失野性。来华阳放松疲惫的身心，不仅可以领略到原生态的自然风光，还可以见到久违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胜境。

秋天是朱鹮繁育的时节，它们都趴在窝里静静地孵小崽崽呢，这次一只也没见着。大熊猫和羚牛要到更深远的保护区里才能见着，因为时间紧没能上去，实在有点可惜了。金丝猴倒是见着了，是在金猴谷。那里有大大小小几百只金丝猴，它们在鸳鸯河边的石头上嬉戏，在被它们糟蹋得光秃秃的树枝上荡秋千。金丝猴的小脸真可爱，嘴巴和眼睛周围有白圈，脸边一道金色。妻子属猴，特别喜欢那些猴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那些猴子合影。那时候儿子已经回家了，她给儿子打电话，仔细地询问他第一天上课的情形。回镇里的路上，妻子看见一树板栗，让司机停车，我和她下去折了一枝，很扎手。司机说，再过一个月，板栗成熟了，只需在地上捡，山茱萸也早该收了，山上的野果到处都是，还可以到山民家里买野蜂蜜，还有神仙豆腐。我想，现在来也很不错，华阳的早秋，难得寂静。

最后一站是红二十五军司令部旧址，原是一地主宅院，墙外有新刷的红军标语“只有参加红军，穷人才有饱饭吃”。瞧瞧，红军当年闹革命，哪有什么深奥道理可讲。如今的华阳人日子好过多了，家家户户种药材，政府扶持补助修家庭宾馆，搞农家乐。随着长青华阳景区的逐步开发开放，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这次太仓促，下次来一定要在当地农户家住一夜，体验他们神仙样的日子。

回来的车上，我和妻子翻看刚拍的照片，其中一幅很有意思。刚到停车场时，我们顶着大太阳去问路，遇见三个带孩子的少妇，就给她们拍了合影。三个母亲一般高，三个孩子也一般大，脚上套着厚袜子，还不会走路。孩子们齐刷刷看镜头，可惜当时我们还饿着，也没什么东西给他们吃。其中一个见另一个吃零食，伸出胳臂就去捞。父亲们原在外地打工，今年回镇上。这里搞建设，有干不完的活。

渐行渐远，夕阳中回望华阳，巍峨的秦岭越来越淡远，而留在心里的美好感受却绵长浓厚。我问妻子，下次还来吗？她说还来。我说等我退休了，有大把的时间，就带她去全国各地旅游，她说好。
[ 本帖最后由 昨日时光 于 2010-9-4 18:5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