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一大片的骆驼刺[原创]

一大片的骆驼刺 　　　车奔驰在路上，像一只背负重任的甲壳虫，不顾一切地闷着头向前冲，被烈阳晒成白炽化的空气围剿着这条油黑油黑公路上唯一在动的物体。车上的三个人都在抱怨，是不是空调坏了，怎么没有一点凉风。又怎么会有一点凉风，以轿车为中介，从地面的近50度的高温出发，以人体正常的体温37度来衡量，总是尽力寻找所有外在的媒介来平衡。快点，再快点，车走的快些，就可以凉快些，车走的再快些，就可以早点到达目的地，我们就可以逃离这热浪的包围和亲近。而紧紧依附于火焰山的公路曲回路转，路转曲回，还是离不开火焰山，离不开戈壁荒滩，离不开热浪的追随。在西部、在新疆、在鄯善，在去往迪坎尔的路上，在时间的隧道上，无限大的空间里热浪在逐步熔化着人的思想和意志，而当热达到一定程度，让身体有足够时间去适应，这样的七月这样的火焰山，已如车窗外那些兀自生长的植物们一样了。 　　我们顺随火焰山的走向一路向西再向西。车子像颗流动的石子，以流水的线路在马路上流畅地前行，一层层热浪，以水的波纹模样在前方的路上漂浮着，造势着这条马路上的海市蜃楼。我们想象着在这一层层热浪的后面一定藏着一大片隐秘的绿，等待着人们去探访。就在这个时候，车窗外，从荒漠戈壁里突兀地冒出来一大片一大片的绿，在七月骄阳的照射下，那生机盎然的绿一点没有被干涸的沙漠和如火的烈阳所俘获，它们像个高傲的公主在为沙漠中间的这条被晒冒油的公路保驾护航。车上的L说，要不是这些骆驼刺，这条路可能早被沙漠掩埋了，这是一个简单的句子，而让我感触到世界生灵万物的一种完美的组合。 　　　车在载着我们在这无垠的骆驼刺的丛林中穿梭着。这是一个庞大的植物国度，一丛两丛，一片两片在簇拥成一个王城或一座宫殿。这些骆驼刺，没有单独立于地面的，她都是抱成团或相拥成簇，而在它们密集的领空下面又聚集了一堆一堆细密的沙堆，真的分不清楚骆驼刺是因沙而生，还是因要俘获沙漠这个人类的公敌而战。被沙堆簇拥着的骆驼刺丛高高地居于沙堆之上，迎着沙漠里的热浪随风摆动着，像是统领这片荒漠的女王。但这毕竟是荒漠戈壁，当一阵风起，那些浮于地面的沙土总会肆虐地彰显着它的威力，不顾一切地朝这片绿地扑来，那些有着天生破坏绿洲欲的风魔们，有时可以越过骆驼刺，直接闯入对面的庄稼地，幼苗就地连根拔起，刚冒绿的葡萄嫩芽会顷刻间化为乌有，我曾亲眼目睹一对年轻的夫妇双膝跪在低头，捧着被一场狂风席卷的幼苗而悲怆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种绝望和惊恐。一场狂风夺走了他们一年的希望，而骆驼刺多少要背负着这些农人们的希望。一堆沙丘掩埋了一丛骆驼刺，骆驼刺又从沙丘的一侧探出头来开始另一轮的生长，紧接着又是一堆沙堆的形成。细小柔软的沙子簇拥在下面，温顺地像个刚刚被被驯服的顽劣孩童。 　　　久久地凝望一簇骆驼刺，一瓣娇媚的粉红色的花瓣如蝴蝶展翅般呈现在我的眼底！这个美丽的来得真意外，深深吸口气，稳定下被一股感动冲击的心情。哦，刺花，娇小、嫣红，每朵花都从骆驼刺坚硬细长的叶子下旁跻身而出，这个美丽的小精灵，在这个国度里，它分明就是高贵娇艳的公主。没有人给他封侯，但是它的孑民一定很多，单从那丛茂密的骆驼刺的所遮蔽的阴影里可以看到有许许多多个脚印，形状各异的的足迹，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安详富庶的王国，只是在我们没来或我们走后，才真正热闹起来。 　　　我想去揭开一个庞大的秘密，这片骆驼刺扎根于这片荒漠的时间源头在哪里？它始终以一个昂扬向上的姿态在大地上生长的力量在哪里，它所经历了哪些感天动地的故事，漫漫黄沙与清莹莹的骆驼刺相配，最终会演绎着怎样的故事…..这里一定会有故事，只是不为现在的我所知。但是它一定被数百年或数千年前经过它或发现它的那个大地上的我所知。经过风霜雪雨的洗礼，一定可以结晶成时间的果实，等待着后人或现在我的去寻觅。可以了，可以从骆驼刺于沙漠交合而生的果实里来寻找答案了—刺蜜。 　　　刺蜜，又称为刺糖，它是骆驼刺的果实。在粗糙的世界里生长着的骆驼刺，竟然生产着这样细腻柔软又失筋骨的果实。据史料记载，自汉、晋以来，刺蜜作为西域土特产入贡中原王朝，受到王公贵族的青睐一直延续到清。久居高堂大殿的文武百官们对一包色如琥珀晶莹剔透如沙粒的物品面面相觑，只听着风尘仆仆的西域进宫者操着异地的口音，阳塔克西克尔、阳塔克西克尔(维名，刺蜜)，文武百官的大臣们官步轻踱，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品咂着，甜呈酸，爽口而留有余香，味道妙也，一个个点头称是，再一探询，刺蜜还有医疗功效，其除采以食用外，可入药，它可以主治“骨蒸发热痰嗽，暴痢下血，可止胃血除烦”。对于他们早已司空见惯的贡品甜瓜、虎皮、狼皮、山猫、葡萄干……而唯独刺蜜让他们久念于怀，当探其根源之后，更是觉得难得可贵，茫茫浩渺的沙漠本身就是个具有着极度的诱惑力和恐惧感，更难想象不需要任何外在条件的骆驼刺可以成为沙漠的勇士，而且还能生产着这天然的果实，当其问起如何采集刺蜜之时，更是让人瞠目结舌，采摘时，只要在骆驼刺下铺一块干净的布单，而后轻轻晃动骆驼刺，刺蜜即就会结实地落在布单上。一株骆驼刺最多能收１００多克的刺蜜，这一切来得真实而又玄妙，帝王和大臣们纷纷摇头又点头称是，于是前去进宫的鲁克沁王回到西域后，命臣民大量收集，遍及西域荒漠上的骆驼刺很多，唯独迪坎尔乡的托特坎村的骆驼刺才能结出刺蜜。 　　　迪坎尔又一次跟着骆驼刺而进进出出王宫大殿，一朝一代跟随着历史的河流一直流淌到我的面前，而当我在重新审视面前这一大片以自己的姿态生长的骆驼刺时，我不仅仅是在享受着一场视觉的盛宴，也有意地在和这一大片的骆驼刺比试着，具体在比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我从心底涌起一股感动，让我对我所面对的世界充满了敬意。 ０８＼１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