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泮野的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3 编辑 <br /><br />　　尖峰山，这个有点土的山名对我却是亲切的，我曾不知唤过多少遍它的名字。它是我童年的崇拜高度，它鹤立鸡群的矗立于外公的村后，每每抬眼眺望远处的山景，首先跳入眼帘的就是——尖峰山。
　　小学时代不知道山还有山地、高原、丘陵之分，也不会知道尖峰山的高傲不过一小丘陵罢了。后来回到闽北山区，见过那么多峻峭的大山后才想起，童年在外公的泮野村攀登过所有的山不过沿海的丘陵一堆而已。
　　地理书本上说，丘陵：坡度缓和，顶部浑圆。然而，我小时在外公村后所见到的丘陵却也有陡峭的峰顶，尖峰山就是一例，还有白米沙、大肚子两座山，虽然顶部不是怎样的尖，但它的山腰山颈都是很陡的，半腰的巨大岩石挺拔而险要，几十米高的岩石突兀的横生于腰际，上面没有杂草，光溜而洁净、灰黑而沧桑，巨岩的上方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灌木，斜地里伸出几株劲松来，风光独好。
　　尖峰山的高度和尖顶使它显得特抢眼，有别于其他顶部浑圆的山。从泮野村子里望去，尖峰山处于村子的右边，有点珠穆朗玛峰的味道。登珠峰的镜头，珠峰也是位于右边的。我所要描述的尖峰山也跟珠峰那样高出左边的山一大截，所不同的是，珠峰海拔在8848米，而尖峰山不过海拔几百米。
　　外公的泮野美，泮野的山更加秀丽。这种评价的依据首先是我童年时代就“踏遍青山人未老”。再高再雄伟的山，如果，你只是站在山麓看看，没有攀登过它们，你就没有什么资格来赞美和夸奖。泮野的群山，虽逃不过丘陵的悲哀，但我的足迹踏遍了它们的每一处山腰和山顶，穿越过它们的每一处崎岖与坎坷，我的双手攀援过山上的许多灌木、松枝或野藤，所以，我有资格说泮野的山是秀丽的，秀丽得令人陶醉。
　　泮野，距长乐城关两公里多的一个小村。当年长乐并非福州市管辖，还不叫长乐市，而叫长乐县。短短的三十多年长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现在，还有了赫赫有名的长乐国际机场，当然，冰心纪念馆也是长乐引以自豪的。
　　从长乐到泮野的国道两边都有江流奔涌，右边，透过行道树常可以看到远处的帆影，或听到轮船的汽笛。在接近泮野的时候江流就绕到而行，从一片丘陵的背后注入了另一条大江汇入海口。国道的左边则是一条不大的江流，贴着公路流过泮野，朝长限、营前码头方向一路奔夺而去。
　　在长乐致营前码头这段不长的距离里，丘陵如天堂散落人间的盆景随处可见。的确，它们都比较浑圆，受限于沿海的地理位置，怎么也出现不了一种高山的气势，但它们苍翠而葱茏。泮野这段的丘陵也许是最秀丽的，首先尖峰山就以其高高傲视的姿态呈现于人们的视野里，它如一尊特别的守护神，怜爱、守望着泮野这个美丽的村庄；它更像泮野群山中的老大，以佼佼者的身份率领着一群小山在那里常驻。
　　在春天，泮野的村后会被满山的桃花所渲染，远远望去红得那么暧昧、那么妖冶、那么怡人。每一座山的山腰下都是成片粉红的，跟山腰上的翠绿相映成趣，如诗如画。我要说，泮野也够得上是一个真正桃花盛开的地方，山上的水蜜桃给我留下的美味至今回想起来还会不禁流口水。
　　泮野是个长条型的村子，分溪尾、溪中、过溪三段，缘于村子里有一条小溪流过，那溪雨水季节才涨，平时多是干涸的。外公住在“溪中”，去村后的山上，要“过溪”。有一株老榕树不知那个年月被台风连根拔起，轰然倒塌，恰恰斜压在那条小溪上，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独木桥。顺着那条多是干涸的小溪走去，道路渐渐有了坡度，越走越高，不一会儿再回望，会发现整个泮野村不知不觉已经被抛在脚下。榕树、龙眼树、番石榴的绿荫之间隐约可见一幢幢农家的瓦房……。站在山上辨认自家的房子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从高出望下来，自家的大门、院子、烟囱、树木非常亲切可爱，也像一幅水墨画，给人恍如隔世之感。
　　顺着那条干涸的小溪缓缓上爬，首先到了“长山”。这是一座长窄的山，如一只横卧的怪兽盘踞在那里。我小时就常常在长山里砍柴。长山的马尾松都比较高大，阵阵清风吹来，满山都是松涛声，尖啸、刺耳。再走进去，就是“白米沙”，可能缘于那座山内有很多的细碎小石子，只比沙子稍微大一点，脚步稍不留神就会打滑，弄不好整个人如坐滑滑梯似的随小石子滚下山去。与白米沙相邻的山叫大肚子，站在山底看，那山活像是一个怀孕七八个月的妇女肚子，高高的隆出来，似乎在临产期。再走，就是竹垅了，南方很少山里会成片的生长竹子，而竹垅的竹子曾经一簇簇绿得喜人。
　　泮野的山其实很少，总共也不过十几座，我才会如数家珍的记住每一座的山名。
　　过竹垅，再继续爬几道山坡，上面就是“三棵松柏”了，在山脚朝上看，三棵巨大的老松挺立于山顶，任凭风吹雨淋都永远那么的苍劲，很远就能看到那三棵松柏。从山脚爬到三棵松柏的山顶并不怎么费事，只需攀援着灌木松枝，花十几分钟即可征服。当双脚踏在三棵松的制高点，再往下望，感觉就大不一样了，这时会发现自己“站得高，望得远”，一览众小山的感觉就出来了。不过，这时候离右边那座最高的尖峰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呢。
　　三棵松柏的左边是官刀坪，右边是尖峰山。官刀坪是略低于三棵松柏的一个山顶，一路下坡走去就可，而去尖峰山的上坡路是很陡峭的，只有一条隐藏于灌木丛里的小路，据说那是前辈探索出来的，其他别无路径，要靠攀爬岩石峭壁上去那的确去太危险了。
　　顺着那条小路攀抵尖峰山的顶峰，感觉就更爽了。泮野变得很小，一溜子的农舍躺在烟波底下，把视线越过泮野村前的江流，可以看到对面的洋门村，以及洋门村前的园园山和洋门村后的卧牛山。此时尖峰山背后的长限村也会尽收眼底，还有下珠，湖里、白石桥，闽江宽阔的入海口上帆影点点，以及长乐的县城和拇指山都可隐约眺望……
　　我能比较清晰的记下这些，得归功于我的外公。当年，在礼拜六和礼拜天的假日里，外公常常带我上山去“扒松针”用以家炊烧火。外公曾是个旧时的私塾老师，每每爬到一座山顶歇气，他总喜欢拉住我，指点着脚下的江流、村庄、阡陌跟我说长道短，告诉我许多地名山名，间或也会穿插一两个民间故事。他还特喜欢走近一些墓冢，仔细查看墓里的墓碑，破译那些古文。外公对中草药也有一些精通，在山上认得不少民间草药，遇到感冒和小病，外公的草药对我总能药到病除。
　　我永远敬爱、怀念我的外公，一位慈祥和蔼、诲人不倦的老人。他正如泮野的山，深沉、厚爱、峻美，他给我的儿童时代的文化启蒙与熏陶，是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