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夜听雨

　　　　　　　　　　春夜听雨

　　春夜，独自听雨。最远的声音也就是雨打窗棂，也不，好像听到风雨中的高大的梧桐树在说着什么，那样絮絮叨叨的嘟噜，不厌其烦，像系在风中的飘带，荡过来荡过去。 　　一个人听雨的感觉也好。恍惚自己化为一滴雨珠消失在茫茫雨中，和泱泱流水混合在一起奔向远方去。偶尔走过仿佛相识的境界，都在雨打犁花深闭门的意境里感伤。这样美丽的世界只在意想中存在吧。
　　
　　夜很静。雨声急速。两只苍蝇飞过来，轻轻落在我的手臂。看到它们比翼双飞，毫无顾及地自得炫示他们的爱情。在没有任何猜测里，他们享受着真实的生命朴素的性爱，哪怕生命时时存在危机，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享受此时此刻的情绪。真正的比翼双飞的文本不是鸟类，应是从苍蝇中演义而来。 　　 急雨敲打窗棂的喧哗热闹更衬托了夜的宁静悠远，因为只有雨声存在。在侧耳倾听的声音中，应该听到雨打梧叶雨坠桃花。听到有花朵顺着风雨悄然落下，飘落成一道洒落的优美的弧线。此时的桃花树下应是乱红一片了。

　　在诗人的感受里最伤感动人令人不能自拔的是下雨的日子吧。优美凄怨的诗词在这样的夜雨里淋湿，发出麻纸淡淡的味道：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那样孤独的夜，那样一个古代聪慧的女子是怎样的煎熬的，怎生的黑？生不了也要相守，其实在世间谁又可以真正相守到永远呢？只有这样绝美的词让我们相守几百年，让我们在几百后仍为这样几句话潸然泪下。 　　一个人在房里，扭开橘黄的灯，在床上围着棉被，冲上一杯冒着团团白气的观音茶，灯下看着书。必定是《红楼梦》、张爱玲，才与这夜雨之味道相对。体味着书中人的悲欢离合的故事，聆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棂，一声声、一滴滴，遥远又透骨的声音，好象从古代敲到未来，自己也找不到自己，思绪悠悠地像回到自己模糊的前世。回顾自己的所得所失，不经意考虑的人生价值，不觉就滴下几滴清泪，书页上就有了慢慢浸湿的几个小小的圆圈。我知道，几年或几十年后，书中便有几滴模糊的泪痕，似是记忆中模糊的月亮影子。只怕几十年后，被世俗磨钝的人，还会有心动的感觉么？ 　　“自从你背为妻暗暗出走，哪一夜我不等你到月上高楼。对明月思官人我空帏独守，为官人常使我泪湿衫袖。……一愁你出门去遭贼毒手；……四愁你的衣服烂那，无人补修……”婉转凄凉的河南豫剧《断桥》的旋律在这个房间，总有一种生活低色味道的二胡弦声，穿透冰冷的荧屏悠悠响起，我跟着熟悉的旋律哼着。每次的聆听总使我泪流满面，对戏曲特别的喜爱也使我自己感到诧异。我喜欢飘逸的纯白的水袖一扬一收，琼瑶鼻下红唇白齿的一张一合略略羞涩的婉约吟唱。最优美的相遇，就是雨落湖中，湖中开满了红白相间的荷花。那一把油纸伞，可以撑住一生一世的爱么？只有白娘子伞下听雨的苦苦等待，成全了人间最美的爱。 　　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生感觉在里面呢。窗外夜雨敲打着窗棂，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添了一份空远。夜凉凉的，掠过我的光滑的脊背，翻阅书籍的手指。其实，桌前发着温和灯光的台灯，玻璃杯里散发着白气的观音茶，都给这个安稳的小屋添了一份温馨。温馨和冷清在这里完成谐和的统一。 　　滴答。滴答。现在滴到永远。永远滴到过去。人生在沉稳的滴答声渐渐老去。甚至听不到生命的一声叹息。此时、永远、过去在此刻拉近了距离，揉在了一起。在半真半假的幻想里，走过千年的风尘路程。 　　哀怨的旋律还在响起，纤柔的兰花指配着哀怨优美的身段，千古风情就在轻轻地腰身一转。一时分不清谁是白蛇谁是自己，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的时候，抽痛的更是隐藏在心底的一种无奈。此时，谁不为世间女人的痴情而凄然感动呢。在这部家喻户晓的戏曲里，我独忘不了这句唱词“四愁你的衣服烂那，无人补修”，文字的修饰和抒情在这里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牵挂，这充满人情味的淡淡话语，道尽了世上所有女子的情怀。

　　人生是说不明白的，有时就是一闪而过的一道风景，自己都读不懂的内容，惟有或浓或淡的颜色在记忆里深浅。此时因为先生出去喝酒未归，自己还有心情寻找一点感觉，待神志不清的先生大醉而归，连听雨的心情也不会有的。在独自思索中回味曾经辉煌的梦，曾经远大的抱负，都随着岁月的雕刻刻成沧桑的侧影。在泛了色的理想里做着微弱的梦。即使有点模糊的绝望，也是可谅的，我们所有的日子不都是在琐碎的生活中，渐渐失去那点浪漫的底子么？偶尔独自听雨，欲考虑一些人生的感悟，也终会被雨水冲洗的一干二净。

　　“夜雨疏雨不堪听，独坐寒斋万感生。今夜故人江上宿，如何禁得打篷声。”禁不得打蓬声的人又有多少呢。
　　雨停了。感觉到周围静下来的时候，雨就停了。屋檐下滴着水，打在塑料质地浅蓝色的雨罩上“嗒”“嗒”像古代更漏滴着的时光，单调地、迟缓地，越走越远。 2005-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