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抱恨武侯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通过老人们的故事便得知，三国时的诸葛亮是一位神通广大人物。什么三气周瑜、舌战群儒、草船借箭、火烧赤壁，全是他上演的拿手好戏。长大些，才知道是小说《三国演义》按照拥刘反曹的思路演绎的故事，要知道历史真实的面目，却还需读史才行。但对于诸葛亮的智慧与谋略，不仅一直深信不疑，而且是顶礼膜拜，钦佩有加。后来，还知道诸葛亮主演的战事还一度波及故乡天水的许多地方，诸如诸葛军垒、街亭、天水关、木门道、武城山、落门聚、姜维故里、祁山堡等等等等，于是，一千七百多年前的历史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诸葛亮也倍加亲切高大起来。 　　然前不久，在我寻找有关西县的资料时，有关诸葛亮出兵天水败退时拔西县千余户人家的记叙，使我突然意识到，这位“大名垂宇宙”的武侯对于故乡天水而言，或许并不值得我们乐此不疲的赞誉。 　　天水当关陇之会，介雍、梁之间，是陇右的要害所在，秦人因为根本，占有关中，成就霸业；隗嚣因为根本，割据称王。控制天水，西可阻断陇右和中原的联系，东可进图关中。正国为有这样重要的战略地位，加之陇右诸郡士强马壮，又有仇视中原王朝的氐羌各族可以利用，天水便成为蜀汉用兵的重点地域。诸葛亮生前五次北伐，二出祁山，围攻上邽，挺进陇坂，功败垂成；诸葛亮之后，姜维继承遗志，九次伐魏，七出陇右。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说，战争对于魏蜀两国而言，是至高无上的政治利益的话，对于古天水的老百姓而言，却只能在峰火连天的战乱中遭受无法躲避的劫难了。 　　其时，天水属西县、上邽辖地。公元前688年，秦战胜邽戎设上邽县，是全国最早的县级建制之一。故址应在今天水市清水县境内（一说就是今天水市区以东）。公元前279年，秦昭王置陇西郡，同时又在区境原西垂宫旧址置西县，故址在今天水秦州西南秦岭、牡丹、杨家寺三乡交界处（一说在礼县东北盐关堡附近西汉水的南岸）。 　　公元228年，诸葛亮兵出祁山，前锋马谡丧失街亭败退时，“亮拔西县千余家，退还汉中”(《三国志·诸葛亮传》)，西县寻废。而关于西县，《水经注·漾水》卷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建武八年（公元32年），世祖至阿阳，窦融等悉会，天水震动。隗嚣将妻子奔西城从杨广。广死，嚣愁穷城守。时颍川贼起，车驾东归，留吴汉、岑彭围嚣。岑等壅西谷水，以缣幔盛土为堤，灌城。城未没丈余。水穿壅不行，地中数丈涌出，故城不坏。”其城之坚固可想而知！然而，就是这样一座近千年的县治城池，硬是在战争中无声的废弃！ 　　据《汉书·地理志》记载，元始二元（公元2年），陇西郡11县共53964户236824人。其中上邽和西县约有8000户3—4万人。西汉末至东汉初，因战乱灾荒，人口锐减。至永和年间（136—141年）仅有4000余户2万多人。当然，如果光计西县人口，无疑更少。就是在这少之又少的人家中，千余户被拔，驱掠士女数千人还于汉中！有一样一组数字的规模化大迁徙，迎接故城西县的后果，当然只能是灭顶之灾了！至于平常百姓，如何于战争中水深火热，如何于战争中千疮百孔,如何于战争中生灵涂炭，就不言自明了。
三年后，即公元231年三月，诸葛亮的大军再次莅临天水。与魏军郭淮、费部战于上邽，获胜后尽割上邽熟麦，用木牛（独轮车）运往汉中。与此形成明显对比的是，此前魏大臣有人建议拔除上邽生麦“以夺贼食”，魏明帝则断然拒之。 　　搬民退兵，掠运熟粮，在没有关于战争不得针对无辜平民进行的国际法约束的情况下，诸葛亮及蜀军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的行径，却使我马上跨越历史的时空，想到抗日战争中小日本的野蛮的“三光”政策。 　　似乎是老天照应，得粮后的诸葛亮却没能继续在战争中占得便宜。先后与司马懿筑垒对峙与上邽城东，后又因粮尽败退木门道，出祁山攻南安的姜维也受阻，后又在段谷败于魏将邓艾。 　　但今天的天水百姓似乎并不与神机妙算的诸葛亮难堪，而且在玉泉观、木门道等多处都建有他的庙宇。初一十五，焚香叩头，顶礼膜拜。遇着难心的事儿，还会摇上一签，卜卜吉凶。半年前，有关政府部门出面，又捕风捉影的斥巨资在城南建起了诸葛军垒（与史上记载的位置相去甚远），供游人游览参观。做为古西县的子民，每次从城南经过，远远望着羽扇纶巾的武侯雕像，我真的是理不出个头绪来了。 　　好在一切都已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