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三题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0 编辑 <br /><br /> 丑 蝶
在辽北六月的一个山冈下，我看到一只这样的蝴蝶：一对褐色的翅膀上长满脏兮兮的斑点，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你觉着这像是一个从哪个垃圾场里飞来的过客。它在我的眼前飞来飞去，就象一片枯菜叶在随风舞动。 它从哪里来？问它也不会告诉我。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也是一只羽化的精灵。羽化的过程是梦想的过程。它曾经的梦，也许斑斓，也许不斑斓。有谁说梦就一定要斑斓呢？ 我静静地看着它。它问侯了那片怯生生的青草地，看望了那条浅唱低吟的小溪，在柳旁，它看到了婀娜，在松侧，它认识了苍劲，它伫立在一枚蒲公英伞状的花朵上，该是送去了关于飞翔的祝福吧！ 这时，两只浓妆艳抹的蛱蝶挟着一片明丽飞来，我们的丑蝶欢快地迎上前去，欲加入它们的舞蹈。那两只贵族竟急急地躲闪而去，不知是不耻还是不屑。丑蝶仍然继续它的飞翔，轻松而生动。自信使它远离伤害。 那一刻，我看到了美得令人心悸的生命之舞！那一刻，我想到了土坷垃般的乡村的孩子们。 是生命就有歌唱的自由，是翅膀就有飞翔的权利，天空、阳光、草地——舞台向所有的生灵开放，谁也不能独霸，谁也不该放弃！
野 树
辽河西岸，一片苍茫的大野上，我看到一棵树：不挺拔，不潇洒，生得稀里糊涂，毫无章法。观其形态，应是一棵柳吧？ 我将它归于野树。野树是我的叫法，前人没有用过。我将那些非人工栽培非经人工修剪的树概称为野树。 这株野树大约有十几岁了吧？十几年前，是哪阵风把它吹到这儿？抑或是哪只鸟把它遗落在这儿？然后，一粒一粒的土们手牵着手地深情地呵护着它，阳光也来了，雨也来了，生命的奠基式宏大而神圣。主持人叫土地，春风发表了热情的祝词，天空发出了盛情的邀请。接着的日子里，它奋力地抽芽，英勇地破土，满怀憧憬地展露自己青春的容颜。 因为出身寒微，来路不正，加之落草的地方并非名山胜水，生之艰难便注定要陪伴着它了。从没被人正眼看过，雷电还不时来砍上几斧，野牛散马们也会漫不经心地践踏一番，以至并不粗壮的躯干上竟布满了累累伤痕。只有阳光雨露不问贵贱，一直给它以平等的关怀。它苍老，丑陋，腰肢扭曲，那些仪仗兵般挺拔昂扬的堤柳路槐便常常笑它，笑它的孤独，笑它的卑微，笑它的不知深浅。 因为逃过了人的关注，它的枝丫旁逸斜出，它的丝条细密拂地，如一泼浓浓的水墨，成为苍原上的一处别样风景。 那天，我与它默默对观。我读出了一种精神叫不屈，读出了一种大美叫天然。 那夜，我梦见了我苦难的乡亲！
野 花
我这里说的野花不是大众语境中的“野花”，没有暗喻，指的就是实实在在、朴实无华的山野之花。 我是爱花的。我的居所和办公室常养些贫贱的花花草草，住平房时那不大的小院也是种满了牵牛、美人蕉、鸡冠花、旱金莲等“很农民”的花儿，它们用无言的喜怒哀乐和不断变幻的色彩与姿态陪我度过了平凡的岁月和半截苍白的人生。它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六月上旬的一天，在辽河滩上，我为一朵野花所震撼，所意醉神迷：细弱的茎上一掬清淡的蓝，仿若一只随时乘风而去的蓝蝴蝶。那一刻，在它诗意的感召下，冗务与俗事中的郁悒荡然无存，心若轻羽，竟轻快地飞扬起来。只是，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其实，叫不出名字，既便是没有名字又何妨？花朵从来就不是为了那个名字而生的。 以前，在岩石下，在山路边，在溪水的身侧，在林地的床边，我时常看到它们，于风中，于雨中，于雾中，用自己绛紫的、淡蓝的、绯红的、乳白的、深黄的笑来回报自然的恩惠。
与室花和庭花相比，野花们具有别样的灿烂与风姿，因为没有被养过被宠过，也就没有被扭曲过被糟蹋过，一生便是一段无声的妙籁！ 那一刻，我想到了那些朴素的乡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