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土,我们庞大的根系
2021-12-25抒情散文财智天下
[原创]乡土,我们庞大的根系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处背街,一群拉着架子车等零活的民工,常常盯着来往的路人看。天热的时候,他们在树阴下挪动;天冷了,他们站着,抽着呛人的旱烟,相互大声开着粗俗的玩笑;仿佛这笑声就可以取暖。这样的情景大致已经有十年之……
[原创]乡土,我们庞大的根系
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处背街,一群拉着架子车等零活的民工,常常盯着来往的路人看。天热的时候,他们在树阴下挪动;天冷了,他们站着,抽着呛人的旱烟,相互大声开着粗俗的玩笑;仿佛这笑声就可以取暖。 这样的情景大致已经有十年之久,也许他们会一批一批地换。比如一些人老了干不动了,或者忙了,不再来了。但这个群体一直在的,仿佛一直在看着,我们这些平日里一脸自得的人,如何在城市里自以为是地过日子,如何生老病死。也许,在他们有想法的时候,在内心也会有个简单的比对,比如把他换成我们中的一个,或者把我们换成他们中的一个,这样想过,他们是否偶尔会露出会心的一笑。 大概1999年某日,我采访过这群人。当时作为专题放在一起的还有钉鞋子的,配钥匙的,走街卖小吃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只有拉架子车的他们,几乎一律是蒙尘的衣衫,破旧的鞋子,仿佛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土豆,带着泥土的腥味。他们最多一天的收入是二十到三十元,几乎全是苦力挣的。忙完了,他们坐在车辕上,就像有钱人坐在自家的豪车里。啃着自备的干粮,就者一杯凉开水,他们冲着你,毫无目的地笑。 我做的那个专题的题目是《双手劳动,慰籍心灵》。文字配图片,整个一个周末版。当我下班经过他们,把新出的报纸送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很诧异地说:“我们还可以上报纸啊”!看我还可以信得过,他们就请我帮他们向政府呼吁一下:给他们办证收费别太多,别动不动就赶他们走,等等。其实,这些我都写文章里了。我说你们看看,以后也许会好些的。 后来我还是经过他们,包括被我写过的一个修鞋匠。每次目光相遇,他们都会投来浅浅的一笑。每次,我都会从那些笑意中读到一种久违的真诚和感动。我的心里会突然一热,我甚至想,如果不是当年拼命学习,我是否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中国就是这么一个有着很多贫苦农民的农业国家。无论经济怎么发达,社会如何进步,总有一大批人,要一手牵着划过土地的木犁,春种秋收;一手探进城市,用汗水换几个小面额的零花钱。 由此上溯,不超过三代,我们都是农民的子弟。我们骨子里的泥土味,无论什么洗涤剂都无法洗得清白。豪车美女,纸醉金迷,也许可以让我们变得奢侈而滑稽,但我们绝对没有资格因此觉得自己高贵。我们的一只脚,正是因为这些陌生弟兄清贫而坚韧的生活,还无法从泥土里拔出来。而且乡土,仍然是我们无法拔除的庞大的根系。 在过去的四十年间,我一直和乡村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因为家乡的那种味道,在我的血脉里;因为我仍然喜欢吃老家的面食,仍然深爱着留下我童年足迹的每一面山地和每一棵青草。早年间,生产大队的羊群和集体上地劳动的欢声笑语,让一个贫穷的孩子有同样贫穷而快乐的童年。 四年前,母亲突然走了,葬在南山的洼地里。百日祭正好是大年三十,我们准备过年了,她的坟头被一场大雪覆盖。在一片白的冷和寂寞中,我内心有一种奇寒。我和儿子在她的坟前堆了一个雪人。心想,就让雪人陪你过年吧。 去年腊月,父亲安详地走了,葬在东山顶的祖坟里。三七祭的日子也是大年三十,那一天没有雪。在浓浓的年的气氛中,他的一堆子孙,在乡村的黄昏里焚烧纸钱,火光照亮了我们的泪水。 腊月里,四散的儿孙回到故乡,祭祖过年。之后,又各奔东西。之后,在远离乡村的某个城市,远远地看,或者偶尔想想,那个仍然寂寞的村庄,仍然在黄昏里归家的父老乡亲和他们的牛羊。几乎数十年、几辈人都不会改变的炊烟,一直升到我们看不见的高处,那里是否有亲人离去以后要去的天堂。 有一天,我再次回头。我觉得故乡已经空了。我几乎了无牵挂。几间老房子,像腾空的麻袋,软软地搭在乡村的肩膀上。更像一个疤痕,我不忍揭开,也无力面对。 “在这短暂的黄昏时分,有某种转瞬即逝的、忧伤的东西笼罩着。并不是一个人感觉到了,而是整个民族都感觉到了”。 加缪在很早以前对着世界说。这个习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人类的哲学家,应该很早就知道,连着我们心灵的东西,不是看上去的富贵,而是一直养育我们而且最终还要接纳我们的土地。也许只有把心和土地连在一起,和亲人连在一起,你才是有活力和生气的。 从生长的意义讲,每个人都是一棵树。我们的根应该在地下,彼此寻找,亲如兄弟。 2006-12-7
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处背街,一群拉着架子车等零活的民工,常常盯着来往的路人看。天热的时候,他们在树阴下挪动;天冷了,他们站着,抽着呛人的旱烟,相互大声开着粗俗的玩笑;仿佛这笑声就可以取暖。 这样的情景大致已经有十年之久,也许他们会一批一批地换。比如一些人老了干不动了,或者忙了,不再来了。但这个群体一直在的,仿佛一直在看着,我们这些平日里一脸自得的人,如何在城市里自以为是地过日子,如何生老病死。也许,在他们有想法的时候,在内心也会有个简单的比对,比如把他换成我们中的一个,或者把我们换成他们中的一个,这样想过,他们是否偶尔会露出会心的一笑。 大概1999年某日,我采访过这群人。当时作为专题放在一起的还有钉鞋子的,配钥匙的,走街卖小吃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只有拉架子车的他们,几乎一律是蒙尘的衣衫,破旧的鞋子,仿佛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土豆,带着泥土的腥味。他们最多一天的收入是二十到三十元,几乎全是苦力挣的。忙完了,他们坐在车辕上,就像有钱人坐在自家的豪车里。啃着自备的干粮,就者一杯凉开水,他们冲着你,毫无目的地笑。 我做的那个专题的题目是《双手劳动,慰籍心灵》。文字配图片,整个一个周末版。当我下班经过他们,把新出的报纸送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很诧异地说:“我们还可以上报纸啊”!看我还可以信得过,他们就请我帮他们向政府呼吁一下:给他们办证收费别太多,别动不动就赶他们走,等等。其实,这些我都写文章里了。我说你们看看,以后也许会好些的。 后来我还是经过他们,包括被我写过的一个修鞋匠。每次目光相遇,他们都会投来浅浅的一笑。每次,我都会从那些笑意中读到一种久违的真诚和感动。我的心里会突然一热,我甚至想,如果不是当年拼命学习,我是否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中国就是这么一个有着很多贫苦农民的农业国家。无论经济怎么发达,社会如何进步,总有一大批人,要一手牵着划过土地的木犁,春种秋收;一手探进城市,用汗水换几个小面额的零花钱。 由此上溯,不超过三代,我们都是农民的子弟。我们骨子里的泥土味,无论什么洗涤剂都无法洗得清白。豪车美女,纸醉金迷,也许可以让我们变得奢侈而滑稽,但我们绝对没有资格因此觉得自己高贵。我们的一只脚,正是因为这些陌生弟兄清贫而坚韧的生活,还无法从泥土里拔出来。而且乡土,仍然是我们无法拔除的庞大的根系。 在过去的四十年间,我一直和乡村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因为家乡的那种味道,在我的血脉里;因为我仍然喜欢吃老家的面食,仍然深爱着留下我童年足迹的每一面山地和每一棵青草。早年间,生产大队的羊群和集体上地劳动的欢声笑语,让一个贫穷的孩子有同样贫穷而快乐的童年。 四年前,母亲突然走了,葬在南山的洼地里。百日祭正好是大年三十,我们准备过年了,她的坟头被一场大雪覆盖。在一片白的冷和寂寞中,我内心有一种奇寒。我和儿子在她的坟前堆了一个雪人。心想,就让雪人陪你过年吧。 去年腊月,父亲安详地走了,葬在东山顶的祖坟里。三七祭的日子也是大年三十,那一天没有雪。在浓浓的年的气氛中,他的一堆子孙,在乡村的黄昏里焚烧纸钱,火光照亮了我们的泪水。 腊月里,四散的儿孙回到故乡,祭祖过年。之后,又各奔东西。之后,在远离乡村的某个城市,远远地看,或者偶尔想想,那个仍然寂寞的村庄,仍然在黄昏里归家的父老乡亲和他们的牛羊。几乎数十年、几辈人都不会改变的炊烟,一直升到我们看不见的高处,那里是否有亲人离去以后要去的天堂。 有一天,我再次回头。我觉得故乡已经空了。我几乎了无牵挂。几间老房子,像腾空的麻袋,软软地搭在乡村的肩膀上。更像一个疤痕,我不忍揭开,也无力面对。 “在这短暂的黄昏时分,有某种转瞬即逝的、忧伤的东西笼罩着。并不是一个人感觉到了,而是整个民族都感觉到了”。 加缪在很早以前对着世界说。这个习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人类的哲学家,应该很早就知道,连着我们心灵的东西,不是看上去的富贵,而是一直养育我们而且最终还要接纳我们的土地。也许只有把心和土地连在一起,和亲人连在一起,你才是有活力和生气的。 从生长的意义讲,每个人都是一棵树。我们的根应该在地下,彼此寻找,亲如兄弟。 2006-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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