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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人生几何:就是爱吃肉

2021-12-2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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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喜欢躺床上逛购物网站,那里有老家的猪头肉和烤鸡背。我就只是看看,并不会真正下单。不买,并不是因为没钱,至少不全是因为没钱,更多还是因为健康。准确点说,是因为叶子认为那东西对健康不好。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每个季度只可以吃一次猪头肉。说是一次,其实我会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买1斤,或者网购两斤老家的。如果是两斤,够我吃一个星期了。每顿儿只要有那么一块儿,不用多,小孩拳头大小,就会觉得很幸福。

我吃猪头肉是几乎不切的,说几乎,当然是说我自己可以做主的时候。如今有时候我做不了主,叶子会主动帮忙给切片儿,虽然她并不爱吃这东西,但是见不得我用手抓着啃的“粗鲁”。她觉得我那种吃法是有碍观瞻的,是不文明的体现,而我坚持认为,干涉别人的合法活法,才是粗鲁和不文明的体现。我并不会把真实想法告诉她,因为我知道她想要的文明只是让她舒服的那种,当然,这点上多数人都没什么不同。

在内蒙古读大学时,我都是去学校小卖部买半斤猪头肉,让店家微波炉给热一下,然后回宿舍就着馒头啃,蘸料是蒜泥和酱油。“稍微肥点的,不用切。”每次我都这么提醒店员,久而久之她都记住我了。这个要求如果出现在居民区的菜市场并不怪异,买的人可能是拿回家去切,但很少出现在宿舍区的小店,她很容易就想象出我回宿舍吃这东西的架势。舍友们对我的吃法也觉得好笑,很多年后聚会,还会说起这茬,羡慕我大口吃猪头肉时那种满足感。

其实我爱吃的并不只是猪头肉,我就是单纯爱吃肉,并不怎么挑。哪怕猪肉买回来白煮了蘸酱油,我也爱吃。小时候家里穷,能敞开了吃肉只有过年的时候。有一年父亲买了个小猪头,娘煮了后,还没到年三十,我跟哥哥就把它吃光了,没办法,只好又买了一个。那时候给猪头去毛还是用沥青,我能做好的家务不多,但是这活儿我干得很好。自家煮的猪头肉很香,蘸着蒜泥和酱油,煎饼卷了吃,很幸福。类似吃法外省也有,比如那道蒜泥白肉,我也挺喜欢。

我是无肉不欢那种,桌子上如果没点成块的大肉,就总感觉日子过得不美。肉丝这东西,我是不把它当肉看的。到了上海,跟着叶子吃了不少红烧肉和糖醋排骨,这都是我老家不常做的菜。本帮菜跟我老家口味差异很大,我烧的菜叶子就一直觉得不好吃。她和岳母烧的很多菜,其实我也觉得一般,但是我从未告诉她。毕竟对我来说,有肉吃,就挺好了;口味的事儿,我可以妥协,不然呢?当然,对于叶子厨艺比我好这一点,我是没有异议的,确实差距太大。

天天也爱吃肉,我跟他说,接下来我要去西安和无锡出差,会给他带西安的好吃的,但是无锡就带不了了,因为无锡会议结束后要直接去浙江开会,不回家。他想了想说:“爸爸可以把酱排骨快递回来。”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是今年第一次吃到无锡的酱排骨,不论是阿姨给他买的袋装那种,还是我后来去总店给他散称带回来的,他都爱。那东西我吃是有点太甜了,还不如老家的烧鸡好吃。我钟爱老家的烧鸡,觉得比我吃过的那四大名鸡都好,不过叶子跟天天都不喜欢它,觉得太柴。天天最爱吃的是白斩鸡蘸酱油和烤鸭,他去北京时爱上了全聚德,我后来出差给他买了袋装的,可惜,这东西自己加热出来,味道就大打折扣了。

西安的腊羊肉、葫芦鸡我是爱吃的,银川的手抓羊肉名副其实,无锡酱排骨跟东北酱大骨各有千秋,慕尼黑的烤猪肘和很多年前在西弗吉尼亚那边一个小餐馆里吃的酸甜口的鸡翅也挺好。单身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出差,我都会去尝尝当地有名的肉食。这些年很少这么干了,主要是脂肪肝都中度了,开始学着养生保健,减少了肉食的摄入量,也彻底放弃了我曾经无比热爱的肝肠肚肺等下水。再就是天天和叶子不在身边,自己跑去吃那些价格不菲的东西,总是提不起劲头。一想到小家伙幽怨的眼神,我就有罪恶感。所以,即便想吃,也会买了带回家一起吃。

如果要说有一种肉我吃不来,那就是上海的红烧羊肉。羊肉加了糖红烧出来的味道,总让我觉得暴殄天物。不过,本地人是喜欢的。相对来说,我宁可吃白切羊肉,虽然没有老家的羊肉汤那么香,至少蘸着酱油吃也别有风味。老家五莲的羊肉汤,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父亲在世时,就很喜欢这一口,可惜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敞开了吃。我从他身上吸取了教训,凡是我爱吃的,都赶紧买来先吃了再说。我每个星期都自己包饺子吃,每个季度都买猪头肉吃,敞开了吃那种。我们家人对穿和其他都不讲究,唯独不能亏了肚子,这点跟叶子也不同的。

周六傍晚送天天去小区边上培训班上乐理课,他进教室后,我在外面闲逛。在紫燕百味鸡橱窗前站了会,看着里面的猪头肉发呆,店员问我:“买点儿?”我笑着说:“这个月没额度了,等夏天吧。”

猪头肉是四季皆宜的,但我固执地认为,最适合的它的季节还是夏天。大大和娘还在的时候,我们家吃猪头肉主要也就是在夏天。娘会选一个大海碗,把买回来的猪头肉切大块,跟切片的黄瓜一起,加上蒜泥和酱油凉拌。那会是满满的一大海碗,而她只吃里面的黄瓜。当娘的或许都这样吧,自从有了天天,叶子就没怎么吃过鸡腿了。没怎么吃过鸡腿的叶子,却也还是会记得,偶尔帮我买猪头肉吃,是真的偶尔,一年一次。

这样也挺好,有人挂念,也有人约束。不像十几年前,父母刚去世的时候,我一个人在上海,没有钱也没有女朋友,每天能让我稍微感到幸福的,除了晚上躺床上看网络小说,就是晚餐时那一大碗茄子炒肉。聚会的时候,大学同宿舍老二他媳妇总是夸张地笑着说:“他当时切得肉有这么大块儿,都不知道熟没熟......”当年,我跟他们两口子合租过一阵子。一开始叶子听了有点尴尬,她老公也对她使眼色让她别说,我却是笑着说没事儿。是真没事儿,患难之交,听了只会觉得温馨。

正是那一块块不知道熟没熟的肉,支撑着我熬了过来。最难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既然还有肉吃,那么,就活下去吧;放不下肉和饺子,所以,不能出家啊。

河蚌赌徒 2021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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