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讲究与将就

　　天天快八点才起床，这是幼儿园大班的他，近两个星期里唯一的一次懒觉。他周日早上八点半有培训课，也是要早起的，唯有周六可以多睡会儿，而上周六因为进博会调休，幼儿园要上课的。叶子也难得放松一下，不用起太早给他烧早餐，而我就成了最早起床的那个。周末的早上七点半，小区里安静到能听到鸟鸣。我边烧水煮粥，边洗漱，在热水壶的嗡嗡声中，依稀听到卧室里天天和叶子的说话声。孩子还小，却也已经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他醒了，好在并不需要着急起床。快八点钟，粥煮好盛出来，然后开始回床上躺下吃降压药，一边翘起那只裹着纱布的脚。没多会儿，叶子也就起床了，她给天天泡了一杯奶粉，又从冰箱里给孩子拿出一个虎皮卷。我是不赞成早上给孩子吃这种凉东西的，却也没说话，偶尔吃点也无所谓。在叶子的心情和事情的对错之间，不知不觉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去衡量。
　　
　　确实有点凉了，天天不爱吃那个虎皮卷，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小口吃着，偶尔也会用手撕下一小块放到嘴里。就连那杯奶粉，他也不爱喝，倒不是不喜欢奶粉的味道，而是他刚刚喝了一杯白开水。天天早上起床要做的事情，就是自己穿衣服鞋子，然后刷牙洗脸，再喝一杯水。之后，通常是吃蔬菜瘦肉粥，或者吃面条，偶尔也吃烧卖。我煮的白粥他是不吃的，平时就只有我和岳母两个人吃，叶子也不吃，她喜欢喝牛奶吃面包。小区里有人开了家面包店，最近每天晚上会在小区微信群里发信息，就是把那些当天没卖掉的面包便宜处理，他会安排店员送货上门。叶子偶尔会买一点儿当第二天的早餐，确实便宜，肉松面包那种，天天也爱吃。不过，我跟岳母，还是宁可让天天吃热乎乎的包子。最近一个月，叶子又开发了新的早餐品种，她开始烧葱油饼和鸡蛋饼等各种面饼。不得不说她是厨艺天才，这种北方的面食，她只尝试了几次水平就远远超过了我。在天天喝奶粉的时候，一个热腾腾的葱油饼摆在他的面前，小家伙果断抛弃了那个虎皮卷，欢呼着伸手去撕，然后烫了一下，不重。
　　
　　叶子自己下了碗泡面吃，边煮边跟我聊天：“都知道这东西不健康，还是很多人吃。”“还不是没钱，猪肉都那么贵了，谁都知道外卖盖浇饭比这个好吃，但那个要二三十，方便面才多少钱。”我跟她顺便聊起了“消费降级”的话题，然后一起感叹日子难过。“我昨天看到一个新闻，说前面有辆车上有两头猪，一头掉下来了，让后面那辆车带着跑了。”她笑着说：“现在一头猪可不便宜，是那种肉猪。”我正想附和，在吃葱油饼的天天不高兴了，他觉得受了冷落，我们俩只顾自己聊天不理他。“爸爸，你不说，听我说。”他嚷着：“妈妈煮的方便面有葱油鸡的味道！”嗯，还别说，确实味道有点像，虽然那是一包酸笋牛肉面。正说着，叶子把面出锅了，端着往桌边走，边批评我：“你别给他撕，让他自己来。”想了想，她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你自己想吃就吃。”正在撕葱油饼的我笑着回她：“哈哈，我还真是在给天天撕的呢。”然后，叶子又开始批评了一通我总是溺爱孩子，得让他学着自己动手云云。我没生气，她说得对。
　　
　　那个盘子大小的葱油饼，我只吃了一小块，其他天天包圆了，他还喝了大半杯牛奶。饭后小家伙自然又是坐下画他的公交车，阳光正好，看着他专注的模样，想着他刚才跟我吹嘘：“爸爸，我都1米3了呢，其他孩子才1米25。”好吧，他也只是接近1米3。我把他喊过来，陪他又做了十来分钟舒尔特卡的练习，这是专注力培训班的课后作业。前天我们俩已经做完了视觉和听觉训练的课程，这是最后一部分，还剩三次。“爸爸，做三次很辛苦的。”他不愿意做。我只好耐心跟他解释：“你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都很累，爸爸就没让你做，如果你现在不做，就只能今晚做了，但你晚上还是可能很累啊。”他先是说那我晚上做，想了想，却也放弃了，还是早上做吧。很枯燥的一项练习，就是把一张小卡片上随机排列的四行四列16个数字按顺序读出来，但在我的鼓励下他完成地很不错，每次都能在15秒内读完，最快的一次只用了8秒。
　　
　　9点多，叶子带他去上钢琴培训课了，跟我说她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叶子闺蜜老公今天生日，中午约了她俩去聚餐。我一个人在家本想包猪肉韭菜饺子的，却也还是算了，让叶子给买了块老豆腐，准备煎着吃，家里还有昨天的羊肉萝卜汤。昨天下午叶子收拾好羊肉和萝卜炖在锅里才带天天去上课的，而我就搬个凳子在那里看着炖汤。天有点凉了，我穿着厚外套在那里看手机，身边缭绕着羊肉的香味。她双11买了10斤羊肉，品质还行。晚上天天吃羊肉吃得很嗨，叶子不断提醒他擦手。小家伙给妈妈烧的这道羊肉打了100分，至于我烧的那道莴笋炒肉也给了80分。“我吃了五筷子莴笋了，你呢？”他问叶子。天天是认可我所说的营养均衡理论的，只是，小家伙极度追求平等，他要求叶子也跟他吃一样多。这点倒不是他盯上了叶子，而是除非傻子，随便谁在我家吃几顿饭就都能看出来，我家最挑食的不是天天，而恰是叶子。在小家伙的批评下，叶子只好皱着眉头又吃了两筷子莴笋。
　　
　　挑食和脾气大，这大概也就是叶子为数不多的缺点了，其他都是优点。周四下午去医院复诊，照例还是挂了那个专家的号，比普通门诊贵不少。他让我把脚上的纱布摘了，我抬起脚来一层层解开时，他问我：“你每天都来换药啊？”我笑着说：“没有，是我家里人给我换药的，按护士交代的，两天换一次。”他摇头赞叹道：“这包得都跟专业的一样了。”嗯，这个评价叶子是当得起的，其实我觉得她比护士包得还好，她包完了后，脚踏在地上更舒服。既然大夫这么夸她，我决定下次还是挂他的号。本来我想下次就挂个普通号算了，无非是用手捏捏我的脚踝问疼不疼，然后继续上次的治疗，价格还差那么多。好吧，我是真这么想的，虽然我并不会真去挂普通门诊。这次脚骨折，狠狠给了我一次教训，那就是不能再不把身体当回事了。除了大学时玻璃插满左小腿那次折腾了几个月之外，这还是我第一次伤这么久没恢复，有趣的是，这次也是左脚。不方便不说，还耽误工作，本来能分担的一点点家务也做不了了。
　　
　　唯一收获是，趁着在家休息，多写了两篇文字。上篇本来名字叫《人生几何：渣男》，发出去后，引来好几个朋友的反对，让我改掉。我觉得很奇怪，那不过是自嘲，我是真自觉自己身体也渣，家务能力也渣，你们至于吗？后来也就明白，她们是担心我毁了一个用来骂人的好词，于是，就改掉。里面写到我跟叶子的一些矛盾，提到价值观的不同，当然，是真有不同，但很多时候，也是生活习惯和喜欢的不同。叶子更讲究，而我习惯了将就。想起曾经有一次吵架后，叶子打电话给我哥哥嫂子去告状，结果那边听完她的告状后打电话给我说：“叶子对生活要求太高了，那不是普通人过日子的样子啊。”确实，相对于叶子的生活品味而言，我老家那就不叫过日子，叫混日子，凑合过，而在我老家人的眼里，叶子想要的生活，那除非配上保姆等家政，否则不可能，折腾自己家里人搞那么讲究，有病吗？谈不上对错，这就是生活。
　　
　　叶子带天天去培训班了，她给我微信说，已经买了我要吃的老豆腐和玉米，一会就送来。“冰箱里的羊肉你吃掉吧。”她说：“我们晚上回来吃鱼。鱼你别动，我回来烧。”
　　
河蚌赌徒
2019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