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 腊八蒜 疙瘩汤 手擀面
2021-12-2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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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北方人习惯做腊八蒜。制作方法很简单,直接将剥好的蒜瓣儿装到玻璃容器里,用醋浸泡,加少量白糖,少许食盐。密封。放阳光底下晾晒,再置于阴凉处,待大蒜变为翠绿,即可食用。醋最好是老陈醋,蒜最香是紫皮蒜。过年时正可佐餐,吃饺子就腊八蒜,花生米配牛栏山,简直神仙日子。
如果蒜在醋里浸泡时间过长,软绵绵少了嚼劲儿,吃起来不香,米醋质量对香味儿也会有影响,没腌透的腊八蒜,半绿半白,像个不服气的愣头青。辣味儿顺嗓子眼儿蹿进胃里,火辣辣灼着,灼着,挠心挠肺,还不如生蒜自然的辛辣。
夏天市场里能买到的是的糖醋蒜,带皮,浅黄,发白。微甜。
至今记得,屋子里有一个砖砌的大火炉,爷爷坐在炕沿儿上向火,银灰色的烟囱高高伸到屋顶,又拐个弯儿从窗洞里伸出去,老式的格子木窗像古老的歌谣,薄薄的窗户纸抵挡住肆虐的寒风,红红的火苗温暖地跳跃着,似乎日子永远都不会溜走,他们一直都会在我身边。
出门遛狗,天暗淡混沌,路灯发出幽暗的光。出奇的冷,地面薄雪如霜,宽大的羽绒服一点儿也不暖和,细胳膊贴着羊绒衫,挨在凉飕飕的袖筒里,像钻进冰窖,冷意直往心里钻。并没有风,却似有小刀子刮脸扎肉,微微刺疼,鼻子酸酸皱皱,马上要冻掉了。
老话说“三九四九冻死狗”,“腊七腊八冻死寒鸦”,实在是太冷了,今年冬天总是比往年寒冷。还是回家去煮粥吧。传说朱元璋小时候给财主放牛,因牛腿摔断被财主关在一间屋子里,三天没给饭吃,他饥饿难忍,竟然从老鼠洞中挖掘出碎豆、谷物,收集起来煮粥吃,救了自己一命。后来当了皇帝,很想再吃那种碎米粥,于是命令御厨用各种豆子熬制,全国效仿,渐成习俗。这就是腊八粥的来历。
又传说这一天为释迦牟尼佛得道之日,佛堂赊粥,祭祀神灵、祖先,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吉庆有余。
做腊八粥需要八样米,红豆绿豆花生豆,大枣莲子核桃肉,白米薏米糊涂米。放在锅里淘洗。熬煮两个多小时。 吃一碗腊八粥,有汗从后背冒出来,恰恰好驱走寒意。我家乡讲究的是“谁家烟囱先冒烟,粮食堆成尖”,“吃一半留一半,来年粮食吃不完”。黏黏的腊八粥分成小坨,盛到篦子上,端到冷屋子里上冻。
室内没有炉火的屋子有零下十几度,站在地上拔凉沁骨,腊八粥坨很快便冻得像铁疙瘩,红小豆高粱米多些,颜色呈枣红色带花点儿,看着馋人,咬不动。什么时候想吃了,放到大锅里一坨,切糕一样,蒸。当年新打的粮食,吃起来,鲜香软嫩,并不像现在高压锅煮出来的速成食品,稀薄寡淡。小时候爱吃奶奶做的腊八粥,现在离家远了,回去得少了,老妈给我冷藏的腊八粥坨一直舍不得吃掉。
大家庭人口多,家庭聚会的主要方式,是到饭馆里订席位,父亲、叔叔、姑姑轮流做东,节日就过去了。一方面图省事,一方面也不愿想起老人徒增伤感。饭店里,小餐馆儿里,最后上的是大盆的疙瘩汤。喝起来有滋有味,目光却总有些迷离。
金黄的小米煮到七成熟,捞出来放在垫着屉布的锅里蒸。等到蒸熟揭锅,一粒一粒的互不粘连,吃起来有点儿干,配酸菜粉条山药块儿,很好吃。
]擓半碗白面,用笊篱捞一些半熟的小米饭,倒在面上,用筷子小心翼翼顺一个方向搅拌,神秘的白珍珠一颗一颗连续不断滚出来,满满一碗。将小珍珠全部倒进滚开的锅里,锅里有碧绿的菠菜叶儿,半透明的白萝卜丝,奶白色的豆腐条儿。奶奶把锅从蜂窝煤炉子端下来,满意地微笑。
03年在丰西,做过几天临时厨师,给夜间回来的工人们做饭,疙瘩汤最受欢迎。手指套个塑料袋,倒多半盆面,顺时针搅和,小疙瘩像无数小蝌蚪,带着小尾巴越聚越多……待大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开起,用盛菜的大勺,将鸡蛋飘撒开去,薄薄的一层。锅里呈现乳白、浅绿、翠绿,金黄,色彩鲜艳,立刻想起珍珠翡翠白玉汤,满钵满盆。
其实,疙瘩汤是穷人家巧手媳妇在苦日子里做出来填饱肚子的食物,菜叶子、面疙瘩,汤汤水水,就着窝窝头吃,家常饭,没什么稀奇。朱元璋落难时,遇到农妇,给她喝的大概就是这种疙瘩汤。总怀疑农妇苦中作乐,给取了个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好名字。农妇将喂猪的泔水舀给落难的人,不太可信。正常的农妇会善意阻止朱元璋吃猪食,如果说农妇将残汤剩饭放到一起,回锅,做咕嘟汤,好心施舍给叫花子,这个比较靠谱。
可我唯独不喜欢吃面条,无论是刀削面、手擀面、片儿汤都不喜欢,这是小时候吃白水煮面留下的后遗症。但是我喜欢擀面条。用大案板,比胳膊粗比胳膊长的擀面杖来回按,有点像做游戏。白面团一定要非常硬,擀出来的面条见棱见角,煮熟了才筋道好吃。一个巴掌大的面团擀到洗衣盆那么大,圆圆的薄薄的,切成宽条细条,或者柳叶面。我最喜欢最后一步,干扑面烟腾腾地抖落在案板上,干活儿的人,无论是老妈还是姐姐,她们眯细的眼睛,显得很得意,我疑心她们在微笑。
有一回赶上我哥回家,急匆匆的放下东西就要走,老妈故意说包饺子面和硬了,改做手擀面吃不吃。我哥听得说“手擀面”仨字儿,迈出门的一只脚又退了回来,表情像巧遇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眉开眼笑打哈哈,自问自答地说,那就吃了再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说手擀面和外边的切面不是一个味儿。
我乐颠颠儿去擀面,等煮好了,哥迫不急待端起面碗,舀两勺白菜肉丝卤,一勺炸辣醤,拌得红通通,呼呼噜噜吃起来,一根根油亮亮的面条转瞬间入了口。这边,老爹吃得满头冒汗,伸手在脑门儿上抹一把,弯腰弓背地站起来找毛巾擦脸,不忘咧着嘴皱着眉——冲我乐,哄劝着,吃一碗吧,可过瘾!
也许每个人对生活的感受都是不同的——我对面食的厌弃以及父兄对面食的喜爱形成强烈的反差。有人说,手擀面是幸福的源泉,那么,我也可以从爱上手擀面开始,学着做一些改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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