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文友的一封信》 (王克楠)
2021-12-2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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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鹰飞文友,你好!
你给我的长信早在6月26日就收到了,只是赶着修改诗剧《屈原》和到外地与文友交流,直到今天才给你回信,道歉在先。
你在信中说到了众所周知的“生存危机”,我深以为然。面对危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对付方法,或者顺着走,或者逆着走,或者躲着走。不过这三种方法都不是好方法,还是鲁迅来的好——沟壕战,冷不丁放两枪,然后就藏在战壕里躲着。
你在文里说到了我们每个人都见到的现实,“49以后,乃至左联时期开始,文学的审美出现了严重合流现象,暨官家的一言堂,它提倡什么,就是什么,民人的声音愈来愈柔弱,最后哑了音——你不闭嘴我让你闭嘴。”这实际上是中国的隐痛,也是中国文人的隐痛。中国的知识分子——仕,这个阶层在战国时期和三国魏晋时期,相对自由度大一些,常常受到政治家的尊敬,越是往后越是黑暗,所谓“黑暗”,即是不让知识分子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不仅是中国的悲哀,也是人类文明的悲哀。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一定会以一部分先觉者的失声为代价。这样的“失声”包括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的缺失,活跃在书店的书架上和读者的书房里的,是伪文学作品,这些作品不但对人类文明的进化无益,而且有害。
你在信里说,“如果我说,文字是生活的析出物,是思想的析出物。我想您大概不会忒反对。”这次想错了,我是特反对的。关于文学的功用,文学理论书上说得井井有条,我就不赘言了。我想说的是,文字和文学不是一回事,文字是承载思想感情以及人类智慧的工具,文学则是刻画人类精神图画的图腾。“思想”对于文学来说不是抽象的,我们在中学时代书本进行的“中心思想”训练是极为低能的。文学里的“思想”绝不会以抽象的面貌出现,总之附带于一定的艺术形象和审美倾向的。如果恭维一个人是“思想家”,如果这个人没有自己擅长的学科和从事的社会角色,一定是在骂他。
你在对我的信里说到了对“新散文”质疑,这是好的,但是也不要太苛刻。新散文之所以新,是和“旧散文”相对应的。无论是新也好,旧也好,新旧是相对的,放在时间的天平上,新的总会变成旧的,旧的里面也有新的萌芽。你说“新散文,言其新,更多的意义在于蓬罩于技术层面之下表达方式的某种探索,比如去概念化,比如删汰道德说教,比如远离《读者》体的软三段论,甚至复活僵化词都是这种探索的一部分。”质疑的好,但是一定要看到新散文在对旧散文进行革命上,不仅仅是技巧上的,那种崭新的精神内质正在显露出来。
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写散文之前,没有必要去考虑是新散文,还是旧散文,关键是写出精气神,写出生活的真实和生命的隐痛。如果写作之前,自己提前给自己挂上一个套子,反而影响散文的自由度。被评论家冠名为“新散文代表作家之一”的格致是我的朋友,我们谈过她的散文,她说她写作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新旧之别,“新”的归纳是批评家后来做的。
当下人们写散文,一写就长(包括我),面对这个境况,楚些教授在“新散文观察”网站倡导“千字文”是有积极意义的。千字文,即使精短散文,散文精短了,但是胳膊腿儿一点也不少。你直言不同意我说的关于要考虑到读者的说法,“我读过您对千字文的一篇创作经验谈,诚恳之至。里面有个观点我不大赞成,您的行文中强调了读者这一概念,那是喜欢敲字之人心中的那个小人儿,有那个小人儿存在蛊惑,表达便很难纯粹,文学的功利性不可避免。”我很欣赏你的直率,是不是考虑读者感受,是见仁见智的事。很多写作者有这样的感受,在写作过程中,无论怎样想“讨好”读者,但是一旦进入写作的角色,就顾不上这些了,开始埋头写了。其实,“讨好”读者,就是尊重读者,怎样尊重读者,唯有真实!作品真实地表现了人生,那就是对读者的极大的尊重,否则,轻者是误人子弟,重者是为虎作伥。
你在给我的信笺里说到了我写散文常常喜欢“我”亲自出场,这是对我的点拨,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少出场能不能表达出既定的语境。“读您文字的时候,朱大可一直在我脑子里绕着跑圈儿。他有一本散文集《时光》,中间有其幼年生活的多篇文字,也是他自己出场,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唱,我以为怪好听的。”我觉得问题又绕回来了,一个人在场,是只顾自己在场,还是兼顾读者的感觉,不要让读者感到太厌烦,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是一个很直率的人,“在文字面前,谁都是过客,再喜欢也是过客。敲敲打打中间,寻些乐趣与苦痛,这个大概就是文学所给予喜爱她的人们的褒奖,喜爱之人所能够奉献于文学的很有限,最可把控的大概就是认真侍弄从自家手底下滑出的句子,长得好看不好看的,尽可能少出错字与病句——不误己亦不误人。这个,可能就是我的文学观。”这段话说的好,相对于历史来说,我们大家都是过客,业余写作者是过客,那些才华横溢的文学大师也是过客,正因为是过客,才会有提升自己的紧迫感。你说的少出错字,是为文的常识,自不待说,而“病句”之事一定要结合语言环境。现代汉语正在发展,原来的语法当然要面对新的“考验”,为文者,要敢于挑战现代汉语语法,为现代汉语的“进化”做出贡献。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写作局限,克楠是行路者和探索者,肯定会有很多失误,甚至有贻笑大方的文字。兄弟信中所言“到中午了,我的检讨与解释就到这儿吧。您原谅我呢,是您的胸怀;不原谅我也没辙。”过也。论坛互动,贵在刺刀见红。我的散文,楚些教授批评过,灵均兄弟批评过,老绳子更是频频出刀,刀刀见红,这是好事。兄弟莫要自责,倘若如此,反而失去了你直率的性情。最后,未经你的同意,而在回信里引用了一些你的观点,有侵权之嫌,好在我们的信所谈内容并没有什么私事,只是事关散文的种种,发到论坛,有助于其他读者借鉴,我以为是一件善事,希你理解为盼。
兄弟你说“您到北京,我酒您。”老夫子克楠亦是好酒之徒,一定去赴酒约,不醉不归也。另,华夏大热,北京肯定也大热,兄弟多多保重!
颂
夏安
王克楠
于2014年7月28日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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