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在边缘

今天是大年初七。年节的气氛逐渐平静，虽说是立春了，天儿还是干冷，圈在家里好多天了，想到城外的小山村走走。
环城北路，一条新修的小柏油路径直通向山里，连起了北部山区的小村。车轮沙沙满目荒野，走着走着小路下凹，两侧土崖显现，崖壁有裂痕，裂痕长荒草，崖顶耷拉着酸枣棵子，像插在天际的干花。
拣一处沟壑廻弯泊车，前边不远就是到村口了。路的一侧是陡立的土崖，另侧是起伏的沟壑，顺坡走势的贫瘠地表嵌着一块块儿不大的梯状农田，荒芜裸露的丘陵山体一览无余。去春，西气东输的管道途径这里，今儿，撕开的地表长满荒草已经愈合，但还看得出壤土的区别。
路边一棵杨树上硕大的喜鹊窝格外醒目，黢黑的倒三角轮廓看上去有好几层。只见从鹊窝里惊飞起一大群麻雀，看来主人已经舍弃不用，有趣，真得是雀占鹊巢了。哗踏踏——一只色彩斑斓的雄野鸡从沟底的草丛中惊飞，嘎嘎嘎—— 十几只野鸡随后升空，这动静在空寂的山沟确实不小回声悠长。
沟壑里丛簇着光秃秃的枣树，有的树棵上还挂着去年干瘪的枣子。挨近村边，石头跺磊的护坡已经呲咧，但还在竭力顶扛着坡上的土地。
一条沙河把小村分成两半儿。沙河边的高坎儿、坡地上散落着人家，老式的土坯房居多，偶见砖柱坯芯的，卧砖到顶的极少，房屋的结构样式还停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顺着山坡向上看，依稀还能看到山根儿废弃的几孔土窑，村里的崖壁上不时出现储物的简单窑口，里面放置着秸秆、山柴、玉米轴还有煤炭。
顺着村中高低窄曲的小路前行，拐上坡一两家，坡上头三四户，沙河对面坎上还有几户人家。路的这头在村里，路的那头曲曲扭扭通向山坡山脚。光秃秃石灰岩泛着青白色，山沟里还有几绺梯田，还是当年农业学大寨时留下的。圈状的起伏山峦，把小村紧紧地护在怀里。
虽说是过年，但小山村静悄悄的。
火红的春联贴在院门上，看得出，手写的“户纳吉祥、六畜兴旺、抬头见喜、金猪拱门……”带着老学究的味道，老远看，就连柴棚、茅厕都贴上了，可惜看不清是什么词儿。这户人家铁将军把门，院门上的春联已经潲色；那家的门户敞开，散落的老式木质窗棂，破碎的窗玻，院里长满荒草。
走进一户残破的屋里，门口的灶台还在，土炕还在，炕围子上的图案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曾经的年画粘在其中，上面涂的清漆已经泛黄了。单就这一溜四五间房子看，在村里也算是殷实人家。
看得出来，凡是贴春联的就有人居住，凡是没贴的就已经没人住了，拢共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现在已经剩下不足十户或者更少。
走了一圈没见到一个人，就连鞭炮的碎屑也没有。在一块稍微平整点儿地方，水泥杆上还绑着三四只喇叭，旁边一处小院的门上贴着春联，山墙上抹出一块水泥面，上面写着“村务公开栏”几个红字，恍然觉得，这个小村还在运转。
看着杆上的喇叭，怎们看怎么熟悉。是的，想当年这样的场景每个村庄都有，在那个物质文化都匮乏的年代，这也是一种标配了。就如同村口挂的那口老铁钟，还有的是一节铁轨，这是出工的信号响器，当然还有的是吹哨，再小的村子只能仰仗队长的大嗓门了。
看着摇摇欲坠的土坯墙，不禁想起了当年打土墙时的情形。土坯，有干坯、水坯一说。盖房子，都得用水坯。黄土和泥、填实坯模、抹平晾干、量才垒砌。打院墙简单多了。原地取土，趁着潮乎劲儿，土干可适当淋水，填进固定勒紧的挡板、夯实；渐次轮作抬起挡板，直至标高为止。这可是力气活儿，这样的土墙现在很少见，也只有这样的小山村还存在。
在坡上一家人的房后边，惊喜的发现了一头小毛驴，还有一架配套的小排子车。小毛驴站在一堆秸秆上慢条斯理地饲食，旁边有一条小狗相伴，见生人来，汪汪了几声，稍逊，就像是约好了似的，毛驴和小狗各自躺在秸秆堆上养神儿去了。不错，要想在这样的小山村生活，养头驴打理照外非常需要，在这里机械是比不了小毛驴的。
村路上散落着羊粪蛋儿，看来还有人养羊。阳光从山坡后升上来有些刺眼，猛然间发现一户人家升起了炊烟，炊烟与阳光混合在一起显得有些迷蒙，但还是闻到了炊烟的味道。这是一种久违的味道，这是当年生活的味道，这是山里采撷来的，地里长出来的，混合成人间烟火的味道，这也是当年下乡做饭时拨弄灶火发出的味道……
久久的站着，看着炊烟从烟囱中冒出，由浓变淡，由聚变散，渐渐的向空中飘散。这家子，极有可能是一对老头儿老婆儿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但凡村头的老树历来风水极佳，枝杈上架着四五个喜鹊窝。喜鹊、麻雀伴随人类而生，小村在，就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听到它们的叫声。
站在村东头的坡地上，能清晰看到县城的楼宇，只是有一团雾气笼罩着；城边热力站的大烟囱冒着白烟，高速公路上的汽车穿梭往来；坡地里的杏树枝条悄悄泛红，只是枣树还灰不溜秋的立着。
俯瞰，一辆白色轿车内滑进村里，停在了升起炊烟人家的院门口。
响亮的鸽哨从空中传来，不远处信鸽公棚的上空，上千只鸽子在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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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3 11:07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