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半湖边

　　“数九”开始了。

　　今天的天气真好。阳光暖暖的，天空蓝蓝的，徐风微微的，虽说前几天的雾霾天儿给塞外小城蒙上了一丝淡淡的阴影，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毕竟这里一年中有三百多天的晴朗天空，在共和国的疆域内屈指可数。

　　这里是湖边。

　　空旷的河套里悄悄的冷，永定河显摆着秀美的曲线，河水呈靛青色慢慢地流动，岸冰醒目的镶嵌在曲线边缘，洁白的银边儿或宽或窄，或直或弯俏皮的在视线中飘逸。河滩里，带着茬根的玉米地一望无际，黑灰迷蒙的杨树林点缀其间，青青远山山峦起伏，朵朵白云云卷云舒。

　　一声声天籁之音乍然传入耳鼓。这是什么声音，顺着声源搜寻倾听，那是什么鸟禽，河滩地里集簇成群。听清了，这是大雁的鸣叫，看见了，那是大雁、天鹅、野鸭的集群。要知道，这可是塞外，弱弱的在心里问一句：这些候鸟是在此小憩还是选错了越冬地。

　　走的稍近些隔河相望，鸟群乌泱泱在河滩地里嬉戏，天籁之音越发得响亮。虽说离得稍远，几只灰褐色大鸟翅展的身姿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它们跳着舞着，继而助跑着起飞了。那优雅的翔姿，高亢的鸣叫，在天空留下了大美。

　　或许是受到了影响，一群野鸭急促地拍打着翅膀瞬间腾空，在不远处的河湾水面上溅落，留下了一片叽叽嘎嘎的喧闹声。

　　雁群也起飞了。它们鸣叫着，盘旋着，规矩的排好队，向着远处的大湖面飞去。目送它们远去的同时，视线中迎面又飞来队伍齐整的雁群，一群两群又一群。它们旋飞着降落了，降落在同伴起飞的地方。天上飞的，地上落的，密集的程度令人惊叹，粗略估计最少在几百千余只。

　　那是什么，前方河边的冰线边缘有粉乎乎的东西，走近了细瞧，原来是敞开口的编织袋，粉乎乎的东西是散开的玉米粒。猜想，可能这是人们投放的饵料。不禁想起了去年冬天，此地也有成群的大雁野鸭，当时即想，也就是候鸟的落伍者在此地驿留转场。那么今年再看到这样的场景，有可能这里就是它们选择的越冬地了？

　　广袤的河滩地里种植的都是玉米，即使丢洒溅落的玉米粒儿也不在少数，鸟儿们遴选此地亦是明智的选项。加之现在的冬天不算太冷，就说今天，耳朵、手露在在外面都不觉冻。“小寒大寒又一年”，已经听见春天的脚步声了。

　　今年的水大。往年，通往河滩地的一处漫水桥与下游有三四米的落差，现在基本持平了。虽说极小的落差，河水还是翻出浪花，喧嚣声百米开外可闻。

　　河道往北分了一道支汊，通过一道暗渠形成了一个几百亩大的沉淀塘。因为水的流动性小，整个塘面已经是冰封素裹。

　　往冰面上一看，可算看了眼了。这里一堆儿人，那里人几个，到处遍布着冰渣围起的冰窟窿，冬钓者有百人之多。穿红着绿的人们在冰面的映衬下格外抢眼，更有甚者，索性把彩色的小帐篷支到了冰面上。一隅，有安静的老者在默默地看守着冰洞的鱼漂，一侧，有淘气的孩童打着冰出溜，还有后来者正拿着冰镩打冰洞，好一幅美妙的冬钓图。

　　沿着围堤行走，来到了沉淀塘的进水口处。白浪激流声声震耳，水流上方有淡淡的渺雾飘起。流经的渠壁上水雾迸溅冻出奇妙的冰花，岸线的冰迹宛如晶莹的绦穗儿，一块圆圆的河石周遭冻出了洁白的圆圈，看上去呆萌的很。前行不远，出水口澎湃的激情瞬戛然而止，水流一下子钻进冰层。

　　走在冰面上，有的地方厚实白蒙，有的地方龟裂冰缝，还有的地方蓝宝石般瓦蓝透亮，好看的白色气泡俏皮的定影在冰层里。出水口处刚结的冰呈酥脆的冰渣样，薄处的冰现青黑色，远处的冰已经浑然一体。蹲在冰面上细瞅，那么轻浮的树叶草叶被冻进冰面，可它的周围尚有丝丝的缝隙，那么丁点儿的一块儿小石子已经凹陷进冰面，看来吸储反射阳光的能量不容小觑。

　　猛然觉出脚下有轻微的震动，继而一阵由表及里由远而近的声音传来，啾—啾啾，对了，这是冰裂的声音。前方不远处的冰面呲咧着一块隆起的冰脊，亦有很长的冰缝沿袭到岸边。沉淀塘看似沉睡，它在以自己的方式躁动着，自然的法则在悄然演绎着。

　　猛然间臆幻着，现在自己已经站到了水面上，是的，是站在了水面上。

　　这得感谢冬天的泽慧，冰的托举，在这个地方看到了水的液态、固态。

　　沉淀塘一角儿，干枯泛黄的芦苇丛屹立着，飞花过后的苇穗显得干瘪，塘中的荷杆倍显沧桑。想起了每年七八月间它们的俊模样，蛙鸣鸟飞荷花绽，万事轮回，朔冬天显现的就是这种苍劲。

　　喜欢安静的人是有的，一袭红衣女子沿着塘边缓行，与熙攘的冬钓图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塘边生态园里的工人正在劳作，一排红顶房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几只小狗隔着围栏显摆的叫着。水塘土崖上的小村很是沉寂，沉默不语的葡萄水泥杆架，硕大的风电轮，还有那金灿灿堆放在村边的玉米堆。

　　为了不打扰河套里鸟儿们越冬，村里的奶牛改在村庄附近放养，黑白花色的奶牛贪婪的饲食着玉米秸秆的叶子，一条小狗混迹其间玩耍。

　　有炊烟袅袅， 那是塘边的渔家乐又迎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