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
2021-12-26叙事散文梅边
菱角一天晚上下班经过夜市,眼睛瞟过桔子、香蕉、梨、柚子……忽然被一些黑黑的东东吸引住了:从侧面看像螃蟹样,张着两个角。——我曾经很熟悉的,可过后几天,我怎么想都没想起它们的名字。再遇上,我就停下自行车,走过去,买了几斤桔子后,问摊主,它叫……
菱角
一天晚上下班经过夜市,眼睛瞟过桔子、香蕉、梨、柚子……忽然被一些黑黑的东东吸引住了:从侧面看像螃蟹样,张着两个角。——我曾经很熟悉的,可过后几天,我怎么想都没想起它们的名字。
再遇上,我就停下自行车,走过去,买了几斤桔子后,问摊主,它叫什么?哦,他说菱角。我拿起,又问:怎么吃呢?坚硬硬的,指甲肯定掐不开的。他说用口;我打量:两个尖角,曲曲翘翘,整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几次凑到嘴边,都无从下口。他说这样,这样。我才把它咬开。
这得有四十几年的记忆了。那晚我买了13.5元的桔子,我给摊主说给你14元,我拿上几个这个。——好吃不好吃我也不管它的,我也不吃它;我只想拉回一些记忆,留住这几个菱角,把那些记忆也留住一些。我从大北方走到了南方,现在又遇上它,我还想把它带回家,让母亲看看,让弟弟看看,让妻子看看,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小时候赶上的那个社会,粮食都没的吃,更别说水果了,自然见的也少,产于南方的水果,更别提。现在知道杨玉环坐在长安城里能吃上荔枝,那时不知道,如果知道,也想吃荔枝,就绝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或者站在上风口上等屁 吃。那时候也没骏马载这些东西来我们北方卖,虽然也有了汽车火车,但想像现在这样能容易地吃上这些水果,还是很难的。但就有下乡的货郎,到村里兜售这些果子来了。
那些货郎,很多时候他们担个挑,摇个拨榔鼓,鼓槌有线结的有木头的,整个像一个人的头,鼓面像一个人的脸面,两根软绳系着两个鼓槌,像一个人的两只耳朵,一个细把,货郎抓在手里,手腕外转内转,摇起它,两个耳垂一个打在这一面,一个打在那一面,又一个打在那一面,一个打在这一面,都或疾或徐的有节奏地打在鼓面上,咚咚咚的声音,就把散在各处的野孩子吸引过来了。买或不买,近瞅或一边静观,他们虽然言语不多,可都是一个个精明的英子。现在想想载的那些货,多没有实用性,都是观赏性的。水产品,除了我说的菱角,还有一种叫鼻泣的,吃法和样子现在是都不记得的了。另外的小玩艺儿,有一种烧制的小青蛙,实际是一只口哨,涂了黄的或青的或其它别的色彩,口和屁股是气孔,对着它的嘴一吹,声音就从屁股后出来了。那时如果能有一个,对着没有的小伙伴吹一声,也很神气的。
这就像我家墙根的那个土堆,现在看着墙也不大,那时候可看着那个土堆老大。爬上爬下,那时候都说爬山。的确是“爬”山,能站着上站着下,偏不,就爬。冬天,都把棉裤爬破了,膝盖上爬出了洞,掉净了棉花。有条巷子,现在看看没两米宽,七八米长,在那时候的记忆里却是罗马大道,通幽曲径,再横行都能过去,装下了一满巷子长长的童年故事。
菱角,这些黑黑的小船似的东西,记得是天气要转冷的时候有这些小货郎运进村里来的。记得不是这样大,很小很小的。好像有拇指那样大,现在我看到的,要超过中指大了。写到这里,忽然就想,那可能不是来自南方的水产品,更别说是太湖流域的菱角了。很可能就是本地坑涯里的野菱角。那时候坑水里是什么都长,现在是坑水里什么都养。
记忆这东西,不灭,但要深深地去追忆。有些很微妙的,还要全身心地去捕捉。正如普鲁斯特冥想那块蘸椴花茶水的“小玛德莱娜”点心的味道,是迷人而又惊心动魄的。所有思维的触须眼看张开了又合起了,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复,又不请自来。几十年的记忆,今天还模糊,只记得那叫菱角,又不记得那叫菱角。既然它又现在眼前,干脆弄个明白(是不是把记忆也能弄个明白我就不知道了)。于今网络搜索的便捷,可以对人类属性的记忆开玩笑了。记忆的经验,在“电脑”面前颜面扫地。
百度“菱角”:“菱角(Trapa bicornis)又名腰菱、水栗、水栗子,别 称风菱、乌菱、菱实、薢茩、芰实、蕨攗。是一年生草本水生植物菱的果实。皮脆肉美,蒸煮后剥壳食用。中国中南部,尤其江苏、浙江省栽培面积较大,集中于太湖流域。”
至此,我好像完成了对菱角的全部记忆,并印上我予它的全部色彩。这色彩当然有我现在的观念和情感。时光变迁,人亦老矣。那段岁月,于记忆深处再度回首观看,远得实实在在隔着了一辈子。有时候死亡果真就是重生,人要快去了的时候,意识忽然回到它生命的开始。
像这只小小的菱角。
2018-10-10南昌
2018-10-10南昌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