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的哲学

树木的哲学
　　　　　　　　　　　　　　　　　　　　　　　　　　　　　武志强
　　我在房间里，房间的哲学使我抽象思考了一番，这时候外面的阳光更亮了，是那种真正春天的阳光，预示着河流开冻，泥土下面的种子将会苏醒发芽，天空湛蓝，让人心神愉悦，不禁畅想未来。 　　这种情景会让人联想到远方，但对远方的联想仍然是停留在抽象阶段，我几乎是无来由的联想到自己的失败和一无所有，或许我所有的就在这失败和一无所有，这才是我的一生所得。我找不到一个最好的词来赞美此时的阳光，我也找不到一个最好的词来描述自己的失败，其实我应该赞美自己的失败，无比灿烂的失败，让我感觉富足的失败，让我觉得光荣的失败。 　　天空太高了，阳光就在那儿，那儿有阳光的发源地。我现在是有些激动，缺乏耐心，不能安坐，认为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于是我走出房间，走进阳光里，来到一片树林边，大约是正午时分，脚下的土地变软了，眼前的景色正在悄然迎接春天的到来，一块普通的庄稼地还看不出将来会在这里长出什么。一条无人走的便道废弃在那儿，两旁没有植物，只有安宁静谧。 　　走到这里我并不执意要找寻什么，只是随便走走，四处看看，感受一下大自然的变化，接接地气。一条看似没有路的地方居然能走出一条路，但是对于已有的路人们总是习惯走过去，所谓前人开路，后人走路。如果我不从那条便道走又能往哪里走呢？但是那条便道堆积了一些干枯杂草和秸秆，使人不能行走，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想到自己的人生曲折迂回，走到这里就无路了。如果我承认自己的前方有一条路，但那也是一条被人遗弃的无人去走的路。我自己若走，肯定是要承担一些什么，包括这条路本身的孤单、寂寞和某种不确定的未来，未来看上去并不乐观，也难言乐观。 　　树林里阳光斑驳陆离，树枝的影子投放在地上，我在迈过这些影子，心头掠过的是一些寂寞冷清。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把浓浓的烟雾吐出来。周围一片沉寂，已经是春天的沉寂，这样的沉寂不会太久。一只鸟从斜空里掠过，落在远处。我小心翼翼绕过树干，找寻自己脚下的路。其实脚下没路，只是我自己要确证一下那就是路。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路的雏形，一切还没有形成，一切正从我的脚下开辟。我需要看到一些树木的生长，看到树木开花，就像梦幻一样，土地起伏孕育，正在生长。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我需要一个梦，需要梦的指引，需要一股春天地里清新的风，风里有泥土的香味，有泥土的声音。我看到天空云朵卷曲，慢慢飘散开，田野充满阳光和阳光的气味。 　　远景仍然一片朦胧，对于这片孤寂的树林，我并没有一种强烈的刻骨铭心的热爱，因为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来，在刚刚过去的冬天，我能感受到这里沉默中的坚持和生长，看上去了无生机有一天也会郁郁葱葱。人为什么活着，就是为了生长，为了做梦，为了寻找欢乐。在这里，树与人有某种类似之处，它们都是要出发寻找什么的。如果没有那些梦想，我真怀疑自己是否就能熬过那些艰难惨淡的岁月而活到今天。 　　今天也不美妙，但毕竟冬天过去，迎来了春天。我是站在春天，站在通往梦想，通往果实的路上，我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在一条漫长空旷的道路上，我已经走了这么久，要比一般人艰难的多，我有我的苦衷，我明白人是不能比较的，但明显今天的我已经衰老了许多，感觉不再是那么生机勃勃。或许这就是人到中年的感受，在许多地方许多时候是不能跟年轻人比的。 　　幻想使人忧伤，而对于不能实现的幻想，就只能让人沮丧。如同一棵不能生长的树，那就是一棵死树枯树，命中注定无声无息。我害怕自己枯死，所以渴望生长，沦为幻想的奴隶是我的幸运抑或不幸？但是如果没有坚守的基础，没有扎根的耐性，一切幻想都是枉然，注定没有收获。 　　我看到地上我的影子，与树木的影子交织重叠在一起，难以分辨，模糊不清。或许我不应该在这里想得太多，让思想烦乱自己，存在着就是真理，这些静默的树木本身并没有死去，它们都还活着，只是不到时候，到时候也就都绽放新绿了。树木的哲学启示我，应该耐得住寂寞，不要指望一蹴而就，不可急于求成，生长从来都是漫长的，是考验人耐心的。 　　在实际生活中，个人的梦想只是个人的梦想，没有人会赞助你，要实现它就全靠你自己。我们都是普通人，平常的生活着，并没有一种超然的力量可以为所欲为，路得一步一个脚印去走。破开重重迷雾，才能看到生命之光。
　　田野上空，自由的鸟儿在歌唱，阳光也在歌唱，泥土也在歌唱，树木也在歌唱，就连那条荒废的道路也在歌唱，歌唱是存在的本能。谁都不能剥夺你歌唱自己生活的权利，哪怕它充满了失败的苦涩滋味。命运告诉我，失败的人生也是无比丰富的，正是无数次的失败使我阅历了自己的人生，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喝彩，但是有我自己的体味，有我的泪水，有我悲哀时的叹息，也有我偶得欢欣时的释然。我经历了这些，所以我现在才能说出这些。
　　即使看来已成定局的人生，我还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那就是我还可以体验更多的失败，认识更多的苦难和挫折。即使失败，我也要失败的辉煌，失败的让自己心服口服。失败不是嘲讽，失败是告白，苦难摧残了我的人生，也让我最终明白了人生。拍拍这大树干，多么结实，它高耸天空，高高屹立，把自己的高度书写在上面。它无言的经历了世间多少风雨霜雪，但是今天又迎来一个春天，开始自己全新的日子。生长的年轮又加了一圈。我自己不也在人间的风刀霜剑里活着吗，身上伤痕累累，不堪回首过去。 　　一直以来，无论处境如何困难，我都没有放弃的是，我以我手中的笔书写我的个人史，他人无法代替的历史，不知这样的书写有没有打动观众，但是已经打动了我的心。此时望着高天，高处有风，云在流动，树梢也在微微左右摇晃。我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我控制住自己，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我没有放弃，这就是我的资本，也是我坚守的基础，直觉告诉我，希望还在，结局也未必就是结局，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为了拯救自我，我在付出百倍的努力和牺牲。我已经义无返顾，没有退路。不成功，则成仁。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了，我还要继续往前走，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我的目光越过田野，那里不久会郁郁葱葱，举头凝望那湛蓝湛蓝的天空，天空发出一阵笑声，心中洋溢起一股旖旎柔情，我忽然想到我的灵魂，也是很丰饶美丽的灵魂。生命要开花，活着就要让生命开花，越开越美丽。人生更像是一个反讽，具有寓意的是，胜利者手举的是虚假，而在失败者那里有光荣也有赞美。 　　确实，谁都没有想对自己的结局，谁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局。那结局是一幅寓意深刻的画。人生也没有绝对的完美，绝对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