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生活系列之二十：张 胖（散文）

本色生活系列之二十：张 胖（散文）


■ 文/于文华


说起来，张胖是妻的工友与同事，不知是本名寂寂无闻，还是张胖的外号响亮、动听，抑或无心无肺、大大咧咧的她，从不避讳别人整天“张胖、张胖”的呼唤，反正熟知张胖的人，习惯上都以外号称呼。

县制药厂上班时，张胖就以性格泼辣，干活麻利，说话直来直去而闻名厂内外。下岗后的妻，不愿待在家里吃闲饭，偶遇惠民超市二楼卖童装的张胖，极力动员妻子“加盟”：放心好了，保证只赚不赔。你人机敏，眼光好，又会说话，混个工资不成问题。妻左掂量、右考虑，在张胖的张罗与撺掇下，租赁了几十平米的童装摊位，专程去兰州东部服装批发市场批些衣服，正儿八经干了起来。每天中午我做好饭，给妻送饭时，总要经过张胖的摊位，而她总会跟我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老公，送饭来了。打开尝尝，味道咋样？好吃不好吃你就送，你们可不要笑话……她庞大的体积“堵”在狭窄的过道里，每每“捉弄”得我左右为难，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说啥好，脚步亦不知往那里迈。

但凡妻听见张胖的大呼小叫，总要赶快走来，边小声用眼色呵斥我，便大声野气和张胖及伙伴开玩笑：“我老公这么厉害，啥时间找了个小的，今晚跟回家给我，享受享受大老婆滋味，有人揉揉肩、捶捶背……你说多好”。要是赶巧妻忙生意，一旁的郭大姐总要替我解围：“张胖，看你把老师羞得不知咋弄？你这架势，小心人家老韩撕破你嘴巴” ……“呵呵，撕什么嘴，我又没吃一口，开个玩笑也不行。哎，老韩，快来，快来，蒜薹菜，拉条子，不吃俺们可要抢了……”

我知道，楼上打理儿童服装的20多位女老板，为消除寂寞，打发难耐的时光，她们总要三三两两围拢在一起，时常开一些或荤或素的玩笑，给朴素日子涂抹一些亮色与活气，使寂寥、单调的生活变得热闹而生动，而为人正直，说话文气，不善言辞我的中午送饭，无疑成了张胖她们找乐子的最佳对象。

后来，大概在2010年春节前后，商场二楼整体被温州商人承包，妻和张胖她们，被无情地撵了下来，再一次被市场经济的潮水，拍打到自谋职业，自找出路之岸。有些本钱大，有路数的人，另开了门面，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有些自感家中经济尚可的人，选择了呆在家里吃老本，而张胖选择了本钱小，无租费，没有房租之忧，也没有水电暖税困扰的流动摊位。讲究短平快，感觉啥卖的利索，啥赚钱就卖啥。四五月的草莓、人参果，六七月的香瓜、桃子，八九月的葡萄、杏子，十月腊月的冬果、葵花……都是她的经营范围。推个平板车，沿街四处游走，晴里阴里，一路吆喝，一路叫卖。

生活的小县城里，张胖是唯一称呼我为作家的人。一见面，不待我张口，老远总要笑嘻嘻地问我：“韩姐（我妻）好吧？最近忙啥呢？来，吃几粒沙枣……？”有时我正在低头走路，她会高声喊叫：“哎，作家，又在找啥感觉？”张胖个子不高，一张苹果脸像娃娃一样憨气，连手指头都胖嘟嘟的。整天不修边幅，不好打扮。是天生的乐天派，好像压根儿没有压力与苦闷。其男人看起来文文静静、沉稳干练。和说话粗声大气，生活习惯有些粗野强悍的张胖相比，有些文弱书生意味——而这正好成为互补。有人说夫妻就是优劣互补，不论长相身高，还是性格、长相。有天见她收拾的干净利落，梳俩个小辫子，穿的新旺旺的，和平素判若两人，活脱脱一副小女人样，叫人刮目相看。问原来是回娘家看生病的父亲，怕带的钱不够，妻处先“预支”一点，并特意叮嘱别让我大庭广众之下言语，生怕不小心在她丈夫那里露了陷——即是让其父母看见她活得不赖，家庭和睦，生活安然，男人看得起，又让乡亲们瞅见嫁的对象不错，光阴过得去，还能让昔日的伙伴，同村认识不认识的人一个好印象。

春节过后好一阵了，还不见张胖的“上岗”身影，心里不免空落落的，好像缺少什么。想她她一定呆在家里，过一段难得的安详日子，相夫教子，养精蓄锐，以待来日。

万物复苏，百草萌生，柳芽儿吐出嫩黄，地气明显回升之际，大街上民工多了起来，各地工地陆续开工之际，我在一家药铺买药时，发觉张胖在打点滴，问最近在忙些啥，她快言快语地说：“最近总是找不到事做，只好到附近的建筑工地打零工，就像上班一样，按时按节能吃上饭，照顾家里。”“一天能挣多少？能发到手吗”“不多，也不少。有80来块，但比街上摆地摊轻松多了。不用操心，不用吆喝。一周一结账。家里有事来不了，给管事的说一声，三俩天也给开工资”，“那你的摊还摆吗？”“说不上。先打打零工再说。日子长了就出摊。自由自在当老板……反正就是不能呆在家里生闷气。”

果真，永登、兰州鲜嫩水灵的草莓刚上市，就见到了张胖的流动水果车。每天下午赶批发车前来，她早早候在那儿，待车子一到，立马搬货、挑选，将个头大、光泽好，看起来鲜嫩、水灵的抢先搬到车上，次日用水稍稍淋一淋，按大中小三个等次分好，分别卖不同的价位，不辞辛劳，沿街吆喝：快来买哎，又鲜又嫩的草莓。掏的钱高一点，就吃个头大的，钱少些，就吃小个的，反正收入有高有地，人的喜好各式各样。待邻近日落了，估计成本收的差不多了，吆喝声又换成了：“快来买哎，亏本大甩卖……”她的草莓总是卖又快又好，让同行羡慕不已。等大街小巷、遍到四处都充斥起草莓味道，她早瞅中了商机，发现了本地泗水人卖香瓜的——好是好，味道纯正，口感好，就是价格有些贵，批发来利润不大、挣的不多。张胖到底是张胖，她有办法赚钱，先到水果批发的苏老板那里，一次性批发来二十多箱外地香瓜，再从本地农民手中少量购进一批，来个鱼目混珠、以假乱真，不再整天游走，而是改变策略，以静制动，混迹于一长溜子卖香瓜的泗水人间，吆喝的是：“泗水香瓜，又香又甜。”别人卖每斤4元，她卖3.5甚至3元，一天能卖10多箱，一个人顾不过来，喊来嫂子帮助收钱、搬货。邻近她摊位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香瓜，可认识的城里人少，不会灵活促销，而一般购物人的心理基本都图便宜，一问一比较，反正看成色没啥区别，不约而同秤她的。看此处人卖的多，挤成疙瘩，以为东西好、货地道，价格又便宜，围拢来恨不得抢几个尝尝。一人秤瓜、装袋，一人收钱、找钱，忙的不可开交，气得周围的农民破口大骂：城里人不识货，眼睛都让屎糊住了，哪里是什么泗水人的香瓜，明明身后摞的那么高的一摞子纸箱，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外地货，可人像疯了一样抢着卖。短短一周时间不到，从张胖笑眯眯的眼神里，我知道她赚了不少。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哲学。卑微但顽强执著的活着，就是她们人生的最大价值！

见有人像她一样如法炮制，用“挂羊头卖狗肉”之法推销香瓜，她又发现桃子已上市。批来桃子，擦洗一番，车上绑个遮阳伞，她则不怕风吹日晒，从上街推到下街，四处游走，电喇叭录好她独特、高亢的嗓音，人走到哪里，吆喝声响到哪里。黄澄澄、绵软软的杏子，水灵灵、甜津津的葡萄，酸酸甜甜、解渴止津的荔枝，接着是个小味美的红果子……这么说吧，张胖总能抓住商机，按时令水果趋势进货。但凡有新鲜水果登陆本地市场，她早早守候在提货地点，等货车一到，像男人一样率先跳入车中，瞅中个大、新鲜、受看的货箱，一咬牙“腾”地挪出来，搬到秤上，一箱箱秤好，搬到车子上，不辞辛劳、游街串巷卖起来——给人提供了方便，送去了清爽纯真滋味，也给自己带来了可观效益，实现人生价值。


大街上水果摊位越来越多，利润空间越来越小之时，节令一到了水瘦山寒的腊月，她则改为耐寒的冬果与葵花，先四处走走，再瞅准人多处摆摊设点叫卖…… 平凡朴实的张胖，寂寂无闻的张胖，和我周围的芸芸众生一样，充实而忙碌地生活着，无暇牢骚满腹，亦无时间埋怨命运与人生安排，唯每日早出晚归，想方设法，为生计忙碌奔波，为一对儿女辛劳巴挣着……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2-3-1 10:05 编辑 ] 本色生活, 描绘, 平凡人物,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