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

　　出来走走，楼下的中学不知道在开什么会，一个女生在讲话，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号召大家学习不要怕困难之类。我刚好路过，就听了几句，再抬头的时候差点热泪盈眶——那些单纯的岁月哪去了？　　
　　初中的时候，每周一学校都有固定的国旗下讲话，初一到初三所有的班级轮流。终于轮到我们班的时候，我已经初二。如我一直期待的那样，他们选我去——原因我已经忘记了，但记得很清楚的是我自己写稿子，并认真准备了一个星期（下周讲话的人会提前一周通知）。真正上场的时候没想到会那样紧张——除了短暂性分不清东西南北之外，对着麦克风总想打喷嚏……现在唯一遗憾的是当时在开头介绍自己的时候没有介绍的很清楚。


　　现在回头想想，那个时候发生了好多事，可能现在大多数的同学都已经为人父或者为人母，可是我们小时候是那么可爱，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他们班上曾经有一个曾经在国旗下讲话的我。想来有趣，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和网络，所有的讲话资料都是我从一本作文书“借鉴”来的，那个时候的作文总是会在结尾的时候写几句“饱含哲理”的话，我便把它们综合整理后再合理揉合。


　　细想起来，更妙的是，之所以我会买那本作文书是因为我在小学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他也有一本，我们还一起分别在各自的作文书的封面上贴了一张画，是那种按下去画就会黏在书上，类似双面胶原理的那种卡通图案（不是贴纸）。


　　那是一所中心小学，临近的几个村子都会到那里去。我们常常偷懒抄小路翻过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去学校。冬天的早上我们会拎着前晚就准备好的饭菜去上早自习（那会没有电动车，全部是走着去），下自习之后就回到本村的同学那里热一下饭菜（通常会进行分配，比如一个本村的同学带一个或者两个外地的同学到自己家去）。有时候也常常见到这样的画面：早上自习的时候，老师在教室后面烤着火炉子，火炉子上放着二三十个铜饭盒……


　　其实我并不喜欢那座山，我喜欢的是自己家门口的那一座，这座山的内容更为丰富。夏天我们聚成一群群的疯，从山顶跑到山下，从山下跑到村子的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跑到这一头，尽管大人都会警告我们，这样疯晚上是会尿床的，但是没有人会听。我在这座山上发现了很多的宝藏，野兔算是一件，不过我并没有亲自试过去捉，因为我大部分还是一个耽于幻想的一个小孩；知了也算一件，不过我也并没有亲自试过去做一个网去捉，我只是听见了那些个夏天的无休止的聒噪与欢乐……


　　为了方便到各个地方去跑，我拥有了第一辆自行车，学会它，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来练去，直至膝盖磕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后来定了疤，碗口那么大的疤，再后来我好像突然开了窍，无师自通了。我开始骑着车子和别人疯狂地在村子里的每个角落跑……我甚至可以闭着眼睛从任何一个地点出发回到家，而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干过，倒不是我故意闭着眼睛，而是乡下没有路灯，有的时候晚上只能摸着一道道的墙回家。


　　那一道道墙越来越矮，我越来越高，就那样摸着黑走出童年——等在门口的我妈喊我回家，喊了一年又一年。我永远奔跑着跟在她身后扯着衣角撒娇要去一起赶集……就算坐一次三轮车也兴奋的要死。我爸是开车的好手，还会自己改装车，三轮车的摇把点火的时候会很费力，他直接把摇把卸掉，减少了一道工序，也省力不少。他一直是超前的人，年轻时候干过不少事，放过电影，开过台球厅子，还懂音乐会唱戏，会雕刻，剪纸，作画，写对联……他是我最好的启蒙老师与人生最大的导师。


　　没能去赶集的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像姐姐一样在17岁就能去太原那样的大城市，于是我等啊等，终于长大了，我在国旗下讲话了，我能独自走很远的路，我能懂得并表现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国旗下讲话那天，我兴奋极了，心里想着晚上一定要去校门口买几个热热的包子吃——后来 ，我的愿望也没有达成，因为那时候学校出了一起食物中毒事件，卖包子的再也没有来过。


　　我开始无所事事忧伤地回忆我的小学时光，我找不到生活的乐趣，开始变得懵懂……直到那一天，有人告诉我姐姐要出嫁了。我开始莫名地高兴起来，因为在家乡凡是办喜事总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可我却想不到当时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只依稀记得两个在马上的背影迎着夕阳渐渐远去……结婚的那天我正逢着考试，只是短暂地参加了一次大吃大喝，等那天我睡醒之后，时光飞逝，以后的每年都是外甥吵着让我检查暑假和寒假作业的声音。


　　在一个暑假，外甥和我说她班上有一个小孩特别爱睡觉，是他朋友。一问名字，觉得似曾相识，仔细打听之下，才发现原来他的那个好朋友是我那个好朋友的弟弟，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我因为他而买作文书的朋友。


　　我觉得人生好妙，我们永远到不了的其实是那最初的美好。再后来，我到过太原，还有很多地方，已经漠然的我，早已经没有了那种想去赶集的冲动与亢奋，再也没有吃到过初中门口的包子那样的味道，再也没有买一本作文书…… [ 本帖最后由 东方小来 于 2013-10-28 23:0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