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蚂蚁

朋友送给我一个北山羊头，两只角粗壮有力，脸面威严，像古装戏里的武士，造型非常优美，挂在书房的墙上，是很好的装饰品。

我用刀子刮它脸上的肉，尤其是鼻孔里、耳根背后、口腔里，非常难刮——刀子尖伸进去，一星一点地往外掏，很费劲；我又在火上烧，整个羊头在火上兹兹作响，像快要烧焦一样冒着浓烈的油烟，半天，不但里面的细肉没有烧掉，反而把它的脸面弄得油乎乎的，很脏；我又用还沙纸打它，使劲地打，但怎么也把它处理不干净。

我只好把它扔在后院里的花椒树下，去干别的事情。

几天之后，我去后院找东西，突然发现被我扔在花椒树下的羊头像一个大蘑菇一样鲜白，我走近一看，它的脸上一个肉星也没有了，比刀子刮过比火烧过比沙纸打过还要干净，如被水刚刚洗过一般，非常漂亮。

在它附近，有一窝黑蚂蚁，正把堆满窝门口和潵了一路的细小肉丁往回搬。我蹲下来观察这群蚂蚁。它们不管天有多高地有多远，也不管用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它们，只是低着头往家里搬食物——有的用头扛着往前走，有的则撅着屁股倒着往回拉；有的一只在后面推一只在前面拉着，有的则两三只同拉或推着；还有的一大群一大群的蚂蚁围着一个较大的肉块，像喊着号子一样齐心协力向前挪动着，总之，它们以不同的组合和各种方式，像发了大财一样，把整个一个羊头上的肉，搬得干干净净。

——我发现，蚂蚁真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它们除了争取自己的“利益”之外什么事情也不管——它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干起活来可真是太买命了，而它们又是善于协作，有着极强的集体主义“观念”的“社会动物”——它们的这种自私自利精神和表现出来的集体力量是惊人的，比刀子比火焰比沙纸还利害，像我们人类一样可以改变整个地球的面貌。但它们主观上是为了自己，客观上却给我办了一件好事——使这个北山羊头变成了我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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