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不高尚了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22 编辑 <br /><br />有点不高尚了
◇ 昨日时光
高三最缺的是什么？是睡眠，严重的不足！
宏志班的刘涛瞌睡最多,上课老是趴在桌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的长像有点滑稽，头发向上竖起，下嘴唇朝前戳去，简直就是动画片里那只冬眠的小鼹鼠。叫醒后人家还不高兴,睡眼惺忪地说:“别烦我,让我再睡一会好吗?”说着就埋下小脑袋，肿着一双小眼睛复又睡去，直到有一天……

那节语文课，我讲的是文学类文本的阅读，考点是小说环境描写的作用，有点枯燥，十几个黑脑袋都歪过去了。刘涛坐在第一排，在我眼皮底下睡着了。这未免有点放肆，我得收拾他。我忽然停了讲，盯着刘涛看，什么也不说。全班同学都随了我的目光，锥子一样盯向刘涛，他却浑然不觉危险将至，我们甚至还听见他似有若无的鼾声呢，真不忍心打扰他的好梦。

可是……咱们这么好的关系，我能不叫醒他吗？

我在衣兜里一阵摸索，摸出一个小方块，然后叫醒他：“别睡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刘涛睁开小眼睛一看：“嘿，《阿衰》，真是好东西耶！”刘涛睡意全无，努力把一双小眼睛睁到特别大，一把夺过那本袖珍型的漫画书，如饥似渴地翻了起来。那本《阿衰》是我上个星期去丈母娘家打扫卫生时发现的。丈母娘可看不懂这玩意，不知她从哪弄来的。我没扔，觉得好玩，就装进兜里，不成想这会子竟派上用场了。那本《阿衰》还没我半个手掌大，字又小，要睁大眼睛仔细瞅才能看个大概。刘涛就那样凑近了看，神情很专注，嘴里念念有词。马超说：“老师，他都衰成那样了，你还让他看《阿衰》啊？”我说管他的，只要能把他身体里的瞌睡虫赶跑，老夫不择手段了。就这样，刘涛看《阿衰》，我继续讲环境描写的作用，一时间师生相安无事。

讲了一阵子，看刘涛那从未有过的专心劲，我有点羡慕嫉妒恨，就一把夺过《阿衰》：“别看了，好好听课！”刘涛从座位上仰望着我，摊开一双手，用借钱的口气跟我说：“老师，你让我看完好吗？”他那样子，就像一个抽得正来劲的瘾君子，有人突然从他手里夺过烟枪，人家连跟我拼命的心思都有了。这家伙，弄醒他也是个麻烦，他会不停地唠叨，转前转后地说。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就批评他：“你看你像不像个老鼠，到处乱拱。还穿个黄衣服，简直就是个黄鼠狼！”这一次，我耐着性子跟他说：“好了，我不跟你闹了，一本小人书能把你这个瞌睡虫叫醒，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好好听课，你不想上大学了？”

说起大学，我不止一次问过刘涛：“想上哪个大学？”月考成绩不理想的时候，他心灰意冷地说：“就我这烂成绩，哪个大学敢要我？”最差的一次，他考到全班倒数第一，班主任为了拯救他，把他提溜到第一排。最近的一次月考，刘涛考到出奇的好，死灰里冒出了活烟烟，居然蹿到年级121名，考大学大有希望，而且还是好大学呢。刘涛的神情为之大变，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不过这是他醒来的时候，语文课上照睡不误。我要批评他，他就跟我说：“你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埋雷埋到两点多……”理由还死多。

今天早读，刘涛继续睡。我拿了新鲜出炉的《考试说明》给他看，他一头雾水。我又顺手拿起讲桌上的一张花里胡哨的招生广告给他看。我把广告放正了，指着上面的一行字，一字一顿地对他说：“西安汽车科技职业学院，出来给人修汽车，能挣钱得很哩，考虑考虑吧？”这时候，刘涛双手插进衣兜里，小眼睛望着别处，非常鄙夷地对我说：“流氓意识，成天就知道钱钱钱！”

嘿，一觉醒来后，刘涛这家伙居然变得高尚起来，倒显得我这个老师有点不高尚了。人家还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叫你整天价拿“流氓意识”声讨这个那个的？你还说什么“流氓意识的特点就是实用主义，是用金钱来衡量事物的价值”等等，这不，人家原样奉送，还给你了，活该！说别人流氓意识，那得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贵族精神啊？

本想捉弄弟子，却反被弟子捉弄，为师的应该反省了。

不过，我真为刘涛捏着一把汗。这次考好了，我照例要问他想上哪个大学，他居然连西北大学、陕师大都瞧不上眼，说是要上远方的好大学。可远方在哪里，我和他都有些茫然。好小子，振作起来吧，为了你梦想中的远方！
201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