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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深秋的影子之三 鸟在静寂中坐禅

2020-09-17叙事散文李会和
一只鸟立在高压线上,笃定如禅。这个上午,我卧坐在车里,凝视一只鸟。天气晴暖,阳光温煦,天空一碧如洗,不见一丝云朵。遍地野草疏离。经了几场霜露浸染,草木枝叶泛黄,负累已久的生命开始减持,瘦削清爽。大片的芦苇在阳光下碎影斑驳,枝叶披离,静然挺立

    一只鸟立在高压线上,笃定如禅。
  
  这个上午,我卧坐在车里,凝视一只鸟。
  

天气晴暖,阳光温煦,天空一碧如洗,不见一丝云朵。遍地野草疏离。经了几场霜露浸染,草木枝叶泛黄,负累已久的生命开始减持,瘦削清爽。大片的芦苇在阳光下碎影斑驳,枝叶披离,静然挺立,疲惫中已现寒凉之气。有微风拂过,野草飒然,细碎的芦花在空中悄然飞舞,摇曳如轻雪盘旋,落地无声。四下里厂房建筑已停滞多日,塔吊脚手架围板林立如壁墙,喧嚣被切割在外,一大团静寂被围堵在这里,与野草,与芦花,与秋光作伴。这个上午,我深陷静寂,陶醉其中,不忍自拔。
   几年前,在异地,每个傍晚我都茫然沉迷于这样的静寂。那是离我住处不远的一处僻静所在,与这处工地不同的是,中间有一条窄轨铁路穿过。那条铁路,直通我的家乡。日间很少有火车来往,这里大部分时间是浸没在静寂里的。只要天气好,我把每日下班后的黄昏或者每个周末都交付给了这里。我喜欢这里的沉静,喜欢在这里用脚步丈量自己内心所有的不快。更重要的,是那条通往家乡的铁路。沉静中的一条通往家乡铁路的存在,引领我独自深陷孤清的静寂之中。被夕阳染红的静寂里,我在铁路上一次次来来回回碎步丈量着枕木的宽度铁轨的长度。铁轨透出清惨的光,枕木泛着冷酷的气息,身在异乡的艰涩如同路基的碎石般硬邦邦塞满我的胸膛,我时时感觉双脚绵软无力,铁轨枕木的坚硬在脚下如同虚无。夕阳拉长了远远近近所有景物的影子,而我迷离的眼神里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路基下田埂边,时常有一条花白的流浪狗出没,时停时跑,头垂腰躬,对这里的静寂低眉顺眼而又惕然有加。有时候,所有的失意经历让我愈加迷恋眼前的静寂,但沉重的心情让我觉得,自己甚至还不如一条狗,一条低眉顺眼于静寂的狗。流浪狗没有归宿,恍然漂泊于静寂之中,而我,我时常感觉到,我的灵魂无从安防,只能自溺于静寂之中。我固执地等待一列火车的经过,一列向着家乡的方向奔跑的火车,车轮碾过铁轨,向着家乡的方向一路铿锵。待火车过去,我的满腹沉重稍有放松,所有的心事仿若也随着渐渐散尽的浓烟一起消散,或者,一些不堪与苦痛已被一节节车皮带回家乡,在家乡的土地上储存。我知道,车皮根本无法装载我的过去和现在,却可以捎去我灵魂的一些期待——向着家的方向。淡淡的暮色里,我还是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但我满足于每天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与静寂对话,向家乡眺望。一个人,在舞台上踌躇满志而又小心翼翼,结果总是受伤的角色,背负了太多的沉重,伤痕累累。在那些个夕阳西下的日子里,在那片静寂之中,我不止一次想到逃离,伤痕累累让心灵变得呆滞、麻木,我怕,怕我的灵魂就此麻木,飘荡在不属于我的舞台上,无处存身,无法安放。几年后,我回到了家乡,我选择了逃离,心情疲惫,背囊空空。
  

这个上午,卧坐在车里,享受着秋阳的暖煦和四周的恬静,我想起异地的那片静寂之地。这时候,一只鸟翩然飞来,立在高压线上,远远的,正对我的视线。我不知道那是只什么鸟,不是喜鹊,也非乌鸦,灰褐色,体型大小状如喜鹊。它敛翅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出一声,头颈都未曾扭动半分,宛若剪影静默在这个上午的静寂里。寂静的氛围能让疲惫的心停泊,得到少许的清净和喘息。那只鸟从喧闹处闯入这片静寂,它与我一样,将自己暂时交付给平静,默然享受静静的阳光,身心与芦苇、野草一起,在悄无声息的秋阳下坐禅。我点燃一支香烟,透过袅袅的烟雾凝视着那只贸然闯入静寂又被静寂淹没的鸟。十几分钟里,我凝视着那只鸟,或许,它也在凝视车里的我,人与鸟,在这个上午的静寂里静然对望,心静如水。陷于喧嚣之中,没有戒备的对望已经死亡,人与人静然对望只是想象的祭品,人与鸟,更没有这样的对望。
  

时近中午,暖阳下的车内变得闷热。耐不住热,我打开车门下车,车门关闭砰然一声,一个上午的静寂迅疾被撕裂开一道口子,那只在高压线上入定的鸟受了惊吓,倏然展翅飞走,身影迅疾消失在远处,掠过身下的静寂,复归喧嚣之中。
  

这个上午,我与一只鸟一起沉浸在静寂之中;这个中午,我撕裂了静寂,惊飞一只享受片刻静寂的鸟。
  

阳光愈加强烈,四下里悄无声息,正午已至,很远处,有人在大声呼唤同伴: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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