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花

黑夜里的花
武志强

　　我说，要去看花，是因为不能忘怀白天时见到的那些花，就想看看它们在黑夜里是什么样子。 　　灯火已经升起，穿过马路，翻过一段铁路护坡，就有一股黑夜里才有的清新的草木气息迎面扑来。越往前走，这秋夜里清馨的草木气息便越带来一股凉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矫情吗？还是追怀少年的梦吗？那根神经里传递出的情感过去了多少年还是热烫的，这说明我的心并没有老去，少年时的那颗心脏还在我胸怀里怦怦的跳动着，少年的影子仿佛就在眼前追风一般，所以才要不辞辛苦的走过这一段夜路，来看那些不眠的花，还在开放吗？还在为我而开放吗？ 　　相遇是一种缘，相知则要唤醒内心里更多的东西，所谓知音是要在彼此读懂的时候。黑夜里的路，黑夜里的草木，黑夜里泥土的气息都是与白天有所别样的，这是你自己只有亲历亲为了才能体验到的。就像我这样，在黑夜里上路，追寻白天的一段相遇，看看那些花是否还停留在原处，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态和状貌呢。 　　耳边似乎在回响着一首老歌，从岁月深处唱响，充满了对往昔年华的追思，而那些花呢，像是一簇簇幽暗的火，还是停留在原处的，有的隐伏在草丛里，有的昂起头望着夜空里的星星。没有比夜空里的星星更美的了，那一颗一颗布满天空的灿亮的星，像是不闭的眼睛，在关注着原野上的一切，关注着原野上的生生死死。没有比原野上的星星更美更明亮的了，没有比这时刻的原野更寂静的了，没有一种生命的呼吸比这里的更清新的了，清新如一幅画，在洗去我白天眼睛里的蒙尘，让我的眼睛光明，让我的心灵明亮，那些在呼吸着的花啊，就在这原野上起起伏伏，披纱的轻歌一般。 　　我就是为了追寻这样的一种心境而来的，白天里的负重在此时尽可以卸下，白天时的烦忧在此时都可以不想，把生命和精神都交给夜色中的这一片花朵吧，它们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有无数朵，数也数不清，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我来看看这些花，在黑暗里仔仔细细的看，看每一朵，去嗅每一朵花瓣的花香，那些幽幽细微的花香，像是能穿过针眼儿，进入我的每一个嗅觉细胞里，在那里滋润温慰我一番。花瓣就在我颤抖的手掌上，我轻轻托起它，像是托着自己的一个多年不灭的希望，而在我的手掌离开的时候，它就又回到了花枝上，由它的母体托着它，在黑暗中幽火一般。 　　那一刻我被感动了，不知道是被这些花还是被我自己感动了，一定有穿越生命里的东西在此时回来了，回来光顾和看望它的苦苦追寻者了。多少年来我一直苦苦追求自己的开放，为此劳累着筋骨，苦痛着精神，呕出着心血，不敢忘掉少年的梦想，想把自己经营成一朵花来开放，哪怕只开出一瓣，两瓣。多少年过去了，流水一般的日月，就都流淌在这些黑暗里了。夜色如水，那是因为夜色里有太多时光的残骸，那是夜色本身就是时光之水在淌流。我甚至在这时刻都能感到自己是置身在时光之水里，头顶就是永恒不灭的星星，它们一颗一颗灿亮，是要证明我们生命的短暂，就像是花开花落只是在一个季节中完结。昨天的花还开着呢，今天去看就已经凋谢了，生命的衰落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一个季节，一个清凉的秋季，像是在完成我们一生的事，一生的追求和心思都交付于一场飘落中了，实在是有些心不甘。 　　难道再没有时间去挽回吗？过去的时间太多，以后剩下的时间是不多了，但是不能再有一点时间让我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吗？过去的错误已经铸成，不可挽回，但只要有时间就还希望，只要季节里寒冷的风没有来，这些花就还能在原野上开着，开一天是一天，天上的星星作证，为心愿的努力化为的灰烬也在幽暗里聚集。聚集什么呢？聚集那不死的心愿，聚集那过往时光里不息的心跳。这也正是我来爱惜这些黑夜里花开的原因，它们明亮绚丽的色彩虽然被夜色遮盖，但远处的灯光也能为它们有一丝照亮，还有天上的星星也为它们辉耀。 　　一朵花，那就是一朵盛开的心愿，一个个心愿就在这黑暗中的原野上开着，原野因此在我眼里是光辉灿烂的，是一片寂静中的辉煌。看着这么美这么有灵气的花，我的内心里是欢悦的。幽暗中的花如幽暗的花，在我心尖上跳跃，闪烁着光芒。夜风在送来清凉的气息，这揉合了夜色，揉合了缕缕星光，揉合了虫鸣欢唱，揉合了季节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如同佳酿一般，饮着便醉了我的心房。 　　我在某一时刻听到了黑夜里的笑声，是谁在黑夜里笑呢？在这无人的原野上发出一串笑声，寻来寻去，竟就是这些黑夜里的花朵发出的笑声呢，对于季节即将来临的收尾它们并不畏怯，它们有的只是自在的欢乐。它们像是商量着，窃窃私语着，说到欢心处，就止不住的笑出来了。我听到了这样的笑声，一阵惊讶后，自己也不禁受到了感染，从嘴里发出了笑。我是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快乐的笑过了？在生活的重压下，才过四十的我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活的快乐，劳作后一生的疲惫，满脸的忧愁和憔悴。想不到今夜在这些野花的感染下，我竟然也笑出来了，曾经远离我的笑声这时刻又回来了，并且我笑得也是像这些悠游自在野花一样好听。 　　发现自己还能笑，这正是一件幸福的事，我珍爱生命，我是多想让自己过得幸福啊，每一天都能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这些黑夜里的花朵告诉我，生命离不开泥土，让自己开放着就是快乐和幸福的，至于结果就由它去吧。即使在不久的将来，寒冷加剧，风吹叶落花落，万物枯死，但在追梦中生长和开放的热情依旧不减。见惯了世间的冷漠，就知道人心的热情与冷漠真是冰火两重天，但是只有不畏惧，不退缩，才是真爱。 　　爱这些花，就是爱着自己的生命，爱这美丽的花，同时也爱着四周包围它的黑暗，是因为黑暗突显了花瓣的娇艳和美丽。背景不是一切，背景只是一种衬托，黑夜里原野上的笑声更脆亮，像是夹带了星光的光束，照亮了来路。人生中的苦难也不是一切，它只是让我们经历，让我们经受磨砺和考验，让我们在奋斗中走出人生的逆境，去看更美好的天地。 　　黑夜里，一个人站立在原野上，像是在无边岁月中的独处，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那些幽暗中的花开，星星点点，像是遍布在原野上的幽暗中的火苗，与夜空中闪闪不灭的星星呼应着，达成了一种默契和沟通。我的心跳和它泵起的热血也在起起伏伏中，不停的动荡着，一时间热血上涌，生命的激情开始波动，少年时身上的激情又流转回来，对于未来又充满了渴想，眼前的花朵开放的更加美丽了，那些花开的声音听来也更加动听了，还有那些花瓣发出的笑声在黑暗中也更加脆响了。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12-9-28 18:1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