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林子
2021-12-26抒情散文紫筠紫筠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08 编辑
三十年多前的沟上村没有现在一半大,关林子在村南偏东的方向,也经常被叫做南关林。那里零零散散地堆着十几二十个坟茔,高低不一,大小各异。那些坟子,几乎一……
三十年多前的沟上村没有现在一半大,关林子在村南偏东的方向,也经常被叫做南关林。那里零零散散地堆着十几二十个坟茔,高低不一,大小各异。那些坟子,几乎一……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08 编辑 <br /><br /> 三十年多前的沟上村没有现在一半大,关林子在村南偏东的方向,也经常被叫做南关林。那里零零散散地堆着十几二十个坟茔,高低不一,大小各异。那些坟子,几乎一个就要占去二厘地,即便到了草长莺飞之季,也能从齐腰深的苗蔬中冒出头来。在我的记忆里,关林子就是一块死亡气息弥漫的坟地,拜爷爷讲的鬼故事所赐,一到晚上就神出鬼没;即使是皓月高照的夜间,我也不敢自个儿前去。村里有小孩子哭闹了,大人往往唬道:“再哭,再哭就扔到关林子去!”孩子们立马眼泪吧喳地停止哭泣,这招比什么都灵验! 白日里的关林子却是孩子们魂牵梦绕的地方,生长着一个农家孩子能想到的所有好吃的东西。 上世纪80年代初,土地虽然分到各家各户,却并不能完全自主决定种植什么作物。土地大致分为三类:宅基地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造屋居住的,当然在房子起来之前可以围篱种菜,可是左邻右舍的鸡鸭猪猡往往防不胜防,冷不丁就被作践一通;责任田里生长着百姓们多年来天经地义的责任,一块大田整齐划一地种上小麦、棉花或者水稻,收下来再把上等的果实缴到粮管所或棉花站;只有自留地是自己的,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茄子辣椒瓜果梨桃,红彤彤、紫溜溜、甜津津,香了餐桌解了嘴馋,哪一样都比朴实的主粮诱人。 关林子南北向分为三段,北段紧挨着一方四五亩的荷塘,浇起菜来最为便利。我家的地在南端中间,位置不佳再加上有四五个坟头,所以摊到的面积格外大,可以种植的菜蔬品类就多些,这也足以成为我炫耀的资本:二蛋,你只能吃黄瓜吧,我还有番茄! 最早蹬开白雪覆盖的是韭菜、小葱和菠菜。菠菜不畏寒,即便在数九隆冬,它们也摇曳着绿色的手掌,春风一吹,叶子返嫩,更加鲜亮。韭菜和小葱也是在田野里过冬的,不过它们的根茎深埋于地下,几场春雨浇灌下去,才开始推掉枯叶崭露头角。韭菜和小葱的生长不舍昼夜,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割第一茬韭菜了,韭菜炒鸡蛋是我最喜欢的菜,想起来都觉得回味无穷;有时候来不及炒菜,父亲就剥一棵小葱包入煎饼,撒一把风干的萝卜豆,田野的清新气息让人满口生津。 清明前后,点瓜种豆。这时候,母亲就把去年留的种子拿出来,盘算着该种些什么,番茄、辣椒、豆角、架梅、蚕豆、土豆、茭瓜……农家一年到头难得买蔬菜,每样都要有一些。这些菜有的需要打垄,有的需要做畦,有的还要搭起竹架以便藤蔓攀援而上,蚕豆最好莳弄,沿着地边挖个坑埋上就成。要不了多久,各种各样的小苗破土而出,满园子生机勃勃,似乎看得见它们在拔节分蘖。某天早上,蚕豆开出第一朵蝴蝶一般的淡紫色小花,筷子一样粗细的黄瓜顶着花浑身带刺,蜜蜂和蝴蝶嗡嗡地飞来飞去,把甜蜜的气息弥散满整块园地、整个村庄和整个春天。农村小学下午只上两节课,每天放学我都要去转转,比划着黄瓜有多粗了,看豆角齐刷刷地垂着随风舞动,地旱了就端些水来浇灌,野草长了就铲掉。某日忽然意识到黄瓜多天没再长大,母亲说你心太急了,把它身上的刺都摸掉了,还怎么长呢?我也乐得一把扭掉,也无须水洗,大自然的风露是最洁净的,三下五除二就塞进嘴了;只是自此再不去触碰黄瓜的那些尖尖的绿刺。 夏天是关林子最热闹的季节。南瓜秧长得最为放肆,地有多大就能爬多大片,每天早上都会举起好多黄色的喇叭花;我踏着朝阳去给南瓜授粉,摘一朵雄花掐掉花冠插入雌花的花萼,多余的雄花则被我摘回家,做饭做菜都是不错的选择。好吃的番茄并不是熟透的,只是一味甜到底终究寡淡;而要在青色将尽未尽的时候,如果能带着砂糖粒状更加绝妙,甜里泛着酸,牙齿、腮和耳根子都觉得舒服。再小的时候家穷,土地还没有分到户,番茄很珍贵,鸡蛋也舍不得吃,大多被拿到街上换取油盐酱醋了;遇到伤风感冒需要养着的时候,母亲就说,吃个番茄吧,一个番茄抵一只鸡蛋……终于可以敞开肚皮吃了,我就逗趣母亲说,瞧,我又吃了一只鸡蛋!对于我来说,最惬意的事情就是看瓜了。春日里压的半亩西瓜苗,麦熟之后也进入收获季节,满地都是碧纹相间的溜圆西瓜,父亲就在地头搭了间瓜棚、放张藤床,日夜守护。我放了麦忙假,但还帮不上大忙,就带着作业到瓜棚里去写。不一会,心里就禁不住蠢蠢动作起来,照着父亲的经验去检阅西瓜,一看瓜蒂二敲听声,看准了就扭一个摔成两瓣,和弟弟一人一半大快朵颐。弟弟还小,成天光着屁股,吃西瓜却很在行,风卷残云般就消灭半个瓜了,然后拍拍比西瓜还圆的肚皮说,哥,我要尿了! 八月秋雨一飘,夏日里疯长的蔬菜也到了退场时光。父亲就把地翻了,耘细了,撒上萝卜和白菜。萝卜可以原地间苗,白菜要在大一点的时候移秧分栽。霜降之前,父亲就地挖个窖子,把去掉缨的萝卜和白菜埋起来,这样可以保鲜到来年开春;萝卜缨也不是无用之物,母亲早刷洗了一口大缸,配好盐、醋,就等它们入瓮了。那个时候,整个冬天都看不到新鲜的蔬菜,关林子也进入了萧条期,但一日三餐有萝卜白菜炖细粉,吃得热腾腾地,已经是无上的享受了。 关林子的风光期并不是很长。90年代中期后自留地和责任田的界限逐渐模糊,菜是想在哪里种就在哪里种,不仅可以种了自己吃,还能多种供给千家万户。渐渐地,坟头也被迁走了。失去了这些附丽,关林子已经名不副实,也不知何时起,就被南园子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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