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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秋深叶红德意志

2021-12-26抒情散文妖魔的狂笑

秋深叶红德意志
——旅德散札1、散步在魏玛街头研究一下这次德国之旅的行程,我们要在魏玛作短暂的停留。所以,心里一直对这座闻名世界的文化古城有所期待。魏玛这个城市我是知道一点的,先不说给魏玛带来无尚荣耀和骄傲的歌德和席勒,就是“黄金二十年代……
秋深叶红德意志
——旅德散札

1、散步在魏玛街头

研究一下这次德国之旅的行程,我们要在魏玛作短暂的停留。所以,心里一直对这座闻名世界的文化古城有所期待。

魏玛这个城市我是知道一点的,先不说给魏玛带来无尚荣耀和骄傲的歌德和席勒,就是“黄金二十年代”所创造的辉煌,也足以给魏玛人在世界范围内赢得持久的声誉。从一九一八年到一九三三年,短短的十四年时间里,魏玛在世界文明发展进程中,扮演了重要的、举足轻重的角色,把这一时期称为“魏玛文化”一点都不夸张。我们今天在谈到历久弥新的现代主义、表现主义、先锋主义、前卫艺术等等概念时,都绕不开魏玛文化,绕不开短暂而璀璨的“黄金二十年代”。那真是一段令人无限向往和怀念的年代啊,既蠢蠢欲动、骚乱不安,又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在那段时间里,在魏玛这座只有几万人口的小城中,聚集着一大群思想解放的文化人,他们是,小说家托马斯·曼,诗人里尔克,戏剧家布莱希特、韦德金德、舒克梅尔,画家康定斯基,音乐家勋伯格,电影家弗里茨·朗、茂劳,思想家海德格尔和爱因斯坦,社会学家韦伯,建筑学家格罗皮乌斯、蒙德尔松,当然,还有在西方思想领域产生广泛影响的“法兰克福学派”中的代表人物阿多尔诺、本雅明、马库赛等等,这样的名单,能列出长长的一串,无论拎出其中的哪一位,看看他们取得的成就,都让我们唏嘘不已,顶礼膜拜。这些艺术家所表现的风格,不只是独树一帜,就其创新的胆识和前谵性而言,简直就是引领世界艺术的潮流,代表的是一种真正的人文精神。

十月二十六日上午,我们的大巴车从德累斯顿驶往魏玛途中,我默默地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森林草地,静静地感受着窗外的大好风景,想象着魏玛文化耐人寻味的现象,渐渐的,耳畔仿佛激荡着魏玛文化的回音,仿佛出现了那一代大师们在山坡的草地上散步或喁喁小谈的身影,同时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动、不安,还有一种莫名的忧郁和伤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在一次世界大战失败后的废墟上,支撑起对文学、艺术、哲学等学派的迷恋,并迸发出照耀世界的光芒。 我们到达魏玛时已近中午,天气晴朗,空气澄明。午饭后,大家自由活动。 魏玛这座城市,如果放在中国,最多算得上一个小县城,只有六万多人口,街道整洁、安静,房屋古老、敦厚,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穿梭的车辆。我和南师大法学院教授察先生结伴,慢慢在街道上行走,用心感受着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感受着这座城市非同一般的气息,感受着穿越时光的艺术的光度和亮度。魏玛真的很美,建筑和街道,与一百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城市依然是从前的面积,人口也没有什么增长,甚至那些庭院里的花园、园里的一棵大树,还是一百年前的样子,变化的,只是木栅栏的腐蚀和树冠的扩大。有好几次,我和察教授在某个庭院的门前徘徊、呆望,看着墙上的苔鲜,看着花园草地上的落叶,想象着当年的主人,在草地上思考、阅读,想象着和友人的讨论、争执,以及他们的优雅和闲适。有那么几次,我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妄想推门而入。每每这时,蔡教授都会善意地提醒我,德国人对自己的私人领地十分看重,没有邀请不宜私自进入。我只好继续呆望,用眼睛记录着花园里的陈设,用心去感知这所房舍里透出的主人的思想。 魏玛的街巷并不都是笔直的,在拐过一些弯口时,我们的期待总不会落空,一个艺术展览的招牌,一场演出的预告,都会让我们惊喜。

有一个现代艺术的展览或沙龙活动,在好几个指示牌的引领下,带着我们一直来到一栋狭长形的建筑前,建筑也是有年头了,外墙毫不起眼,墙基的泥层甚至脱落了很多。建筑前是一个木栅栏的花园,在浓阴覆盖的大树下,有一个木制的古旧的秋千,上面落着几片黄叶,有两只不知名的鸟,停在秋千上,一动不动,对我们的突然造访充耳不闻。我们没有进入花园,也没有顺着指示牌继续前往,而是拐进了另一条街巷。

有趣的是,当我们重新拐进另一条街巷时,发现我们已经来过了,只不过是在小街的另一边,而那些建筑、建筑上镌刻的名姓及生卒的年月,又是我们不曾见过的。如前所述,对于这些不期而遇的老建筑,我们都要伫立很久,细细端详,慢慢品味,估计又是哪一位大师的故居了。因为不懂德语,只能做一些假设:

——如果这是一幢有个性有特色的建筑,会联想到格罗皮乌斯,联想到他为包浩斯学院设计的校舍,那些有明显棱角风格的设计,和另一位建筑大师门德尔松的作品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都热衷于表现主义,但又风格迥异,如后者设计的爱因斯坦塔,是波浪形风格,当爱因斯坦第一次走进这栋建筑时,由衷地赞叹说,很得体。爱因斯坦所说的“得体”,透出的是内心的欣喜和满足。

——如果某栋老建筑过于破败,甚至年久失修,但又抑制不住透出某种艺术的气质,自然会想到抽象主义和表现主义的代表画家康定斯基和考考斯卡,觉得只有他们才配得上住进这所建筑。这样的想象当然毫无根据,甚至有些可笑——或许这栋建筑归宿于另一位艺术家。但这又何妨呢?在魏玛这样的艺术环境里,我们是可以作任何想象的。换一种说法,我们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假设,都毫不出格。难道不是嘛,也许,花园里那把年久失修的旧椅子,就是当年新潮设计大师布罗伊尔设计的。而托马斯·曼、里尔克、布来希特、海德格尔等文学大师和哲学大师说不定就在这把椅子上坐过,相互探讨着“恐惧”、“忧虑”、“虚无”、“存在”、“分裂”、“疏离”和“觉醒”,我们真的不知道获得诺贝尔奖的托马斯·曼是在哪一栋建筑里写出了《魔山》,也不知道里尔克的散文体小说《马尔泰手记》诞生在哪一间房屋里,更不知道海德格尔的哲学巨著《存在与时间》构思于哪一座花园,至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萌芽在哪一条散步的小路上,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但我们又觉得他们无处不在。仿佛这里的每一寸街道上都留下过他们的足迹,每一棵古树下都留下过他们的身影,每一片阳光都曾照耀在他们的身上。我们呼吸着大师们呼吸过的空气,散步在大师们行走过的街道上。而此时,我们沐浴的阳光也似乎格外的透彻、明亮。遥想当年,那在西方世界思想领域产生广泛回响的法兰克福学派,不正是受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吗?本雅明、阿多尔诺,还有马库斯等思想敏捷的智慧才俊,也是在这里接受了魏玛文化的洗礼,才日后在异国他乡开花结果的。

在魏玛街头散步的三个多小时里,我时常处于一种幻觉状态中,仿佛徜徉在“黄金二十年代”的魏玛。那些兀自出现的古老的、带花园的建筑,门旁边不能相识的名姓,充斥着艺术氛围的门眉、窗格,都会让我产生无限的遐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希特勒不是在一九三三年上台,如果不是希特勒在一九三三年上台后,粗暴地赶走了栖居在魏玛的这批艺术俊杰,那么,魏玛的艺术光辉必将更加灿烂。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希特勒上台之后的野蛮主义风格,赶走了一大批思想活跃、艺术精进的精英分子,布莱希特避居瑞典,爱因斯坦和托马斯·曼远走美国,本雅明在逃往法国后自杀身亡……

但是,当成千上万的德国文化精英,带着魏玛精神,避居在世界各地时,魏玛文化的精髓并未就此消失,比如法兰克福学派,不是在美国取得巨大的成功了吗?毫不夸张地说,魏玛文化在希特勒的驱逐下,非但没有消亡,所代表的人文理念和哲学精神,至今仍是西方文化的灯塔。
2、少女湖畔

少女湖在坡茨坦。

坡茨坦皇宫又叫无忧宫。10月17日上午,我们参观了无忧宫后,随即赶往西西里宫。无忧宫和西西里宫相距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大巴车在树林间穿行不久,就来到一处僻静的停车场。从停车场徒步去西西里宫时,我们“幸运”地迷了路,这让我们在森林中的便道上多走了三十多分钟。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一般情境下,迷路是让人十分泄气的事,但是在去西西里宫的路上迷路,大家都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甚至欢呼雀跃了。有这样的感觉,都是缘于森林,缘于森林里的静谧,缘于森林里迷人的景致和这里的每一寸草地每一片树叶每一缕阳光,就是看到枯树上的巨型木耳,也有美女争相拍照。这样走着,眼前突然一片开朗,一弯明镜似的湖泊就在冷寂、异样的气场中映入我们的视野。

这就是少女湖了。

湖边缓坡的草地上,有人拍照,有人在静静地欣赏湖水的静美和彼岸的风光。少女湖面积不小,呈狭长型,湖水清洌、幽深,不规则的沿岸种着绿草和大树。远眺对岸,山岭森林中的许多别墅露出造型各异的房顶。站立湖边轻舒气息,宁静而悠远的心境由然而生,想象着彼岸的那些房舍,那些人家,那里居住的男女,他们一定拥有一种非常精致、甜美的生活,他们建造庭院、洋房,把山上的森林当着自家的花园,把少女湖当着自家的湖泊,虽然没有中国园林式的亭台错落、廊檐深深,也不像中国古代文人骚客的月下饮酒、花前品茗,更没有隐逸居士的雨中伫立、凝眸夕阳,但他们自有一种精神的归宿和思想的自由,与家人呆在一起,独享那份憩静和自然。我的思绪任马由缰,穿越历史,穿越时空,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才回到现实。隔着静如处子的湖泊,远远望去,在淡淡的雾霭中,染尽霜红的树叶,若隐若现的白墙粉瓦,婉如一幅朦胧而美丽的油画,散发出荡漾人心的光芒,照耀着古老的历史和现实的文明。

我移步湖畔,妄想更切实地亲近少女湖,感知湖水的甘甜和芳菲。但是,不小心地,惊扰了躲在湖边水草丛里的一只水鸟。水草是孤立的一丛,密密匝匝的,青绿色,约有半人深,生长在似水似岸的地方。那只肥硕的水鸟就是从那里游出来的,不像野鸭,它比野鸭的个头大多了,也不是大雁,它没有大雁的个头大。水鸟的身上有彩色羽毛,从外形看,应该是雄性吧,它犹豫地向右侧水域游去,湖面上漾起波纹,一直荡到岸边。它游不多远,便迟疑地圈回头,仿佛是在打量我们这些来自异地的不速之客。我不知道它是对我们的惊扰表示不满,还是表示欢迎。但是,显然的,它对于离开的草丛还有些许的依恋,甚至有些不甘。我只好轻声地对他说声对不起。当我走到湖边,走近那丛水草,蓦然地,从草丛里又游出来一只水鸟,它全身是芦色的羽毛,拍打着翅膀,惊惶失措地向湖心急速游去。而先前游出的那一只,也在向它靠陇。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一对情侣,或夫妻,正在草丛中幽会,或者这里干脆就是它们的小家。我觉得我们太鲁莽了,惊动了它们,打扰了它们安逸的生活。我看着两只顺着头向湖心游去的水鸟,看着湖面上两圈交差的波纹,心愿它们不要在乎我们的无礼,并重新找到舒适的栖息地。

坐落于少女湖畔的西西里宫,因为少女湖的靓丽、清幽而越显得青春,妩媚,朝气逼人。这是一座土木结构的建筑,是普鲁士王室建造的最后一座宫殿,由威廉皇帝为其儿子儿媳妇方便盛夏避暑而专门修建的,并以儿媳妇西西里公主来命名。整个建筑共有5个内院、176间厅室,摹仿了英国乡间别墅的建筑风格,于1913年竣工。西西里宫原来的名声并不大,仅限于德国或欧洲。但是因1945年7月26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美、英三国政府在西西里宫签署的《坡茨坦公告》促令日本无条件投降而闻名于世。现在,西西里宫里的摆投,还是和二战期间反法西斯联盟重要人物、号称三巨头的斯大林、罗斯福、邱吉尔开会时的摆放一样。对照墙上的照片,可以知道当初他们开会时所坐的位置,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的智慧和争纷,也正是在这期间,萌芽了东西方两大阵营并最终形成了三十多年的冷战格局。在我看来,《坡斯坦公告》固然为人类和平带来福音,值得欢欣鼓舞,而由此带来的冷战格局给人类进步造成的伤害,同样刻骨铭心。

参观西西里宫,在威廉四世的书房里眺望窗外,少女湖在中午的秋阳中波光鳞鳞,沿岸的树木蔓无边际地延伸着层层秋色,花园里的青青草坪上,落着秋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度步、觅食。想当年,威廉四世正是坐在书房宽敞的内阳台上,在手不释卷地阅读之余,怀着欣喜的心情,看他三个可爱女儿在湖边草地上玩耍。谁能知道,几十年之后,皇宫会迎来三巨头的智慧碰撞;近百年之后,会迎来我们这批东方客人的闲适欣赏呢?
3、寻找瓦格纳

老早以前,我在做舞台剧专业编剧那几年时间里,看过不少世界经典舞台剧。但瓦格纳的歌剧只是听过,没有看过,其中的《婚礼进行曲》当然是耳熟能详了。不过,有一部电影,倒是和瓦格纳有关,似乎叫《狂恋维纳斯》,故事讲的是,一个歌剧指挥家在排练瓦格纳歌剧《汤豪森》时,与女主角几经接触,发生婚外情,指挥家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受维纳斯引诱的“汤豪森”而深陷其中。作者这种戏中戏的安排也许并不高明,但对《汤豪森》一剧的指涉与呼应,却是让我难以忘怀的。

10月27日,我们从魏玛赶往拜罗依特,去朝圣瓦格纳故居和他的墓地。一路上风光无限,山丘、河谷、森林、草原、村舍,尽情地展现出不同的丰姿,也仿佛一支交响乐,或剧情复杂的歌剧,起伏不断,连绵不绝,余韵袅袅。近午时,我们到达拜罗依特市区,这是一个只有五六万人口的小城市,却因为一年一度的瓦格纳歌剧节(音乐节)而举世闻名。大巴车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好后,步行至市中心一个小广场。和许多城市广场一样,也是小方块石铺地,除了几个小花坛外,广场中央有一帧塑像,认不出此人是谁,既不是宗教人物,也不是瓦格纳,似乎不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名人,略有些肥胖,手里还拿着一枝雪茄烟,显得俗不可耐。我心里有些不平,以瓦格纳在世界歌剧界、音乐界的名声,怎么也够得上在这个广场上塑个像了,却弄一个不三不四卖雪茄的,真让我不以为然。经当地人指点,穿越冷清的小广场,走进一条窄窄的小街,行百余米,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院门,走进去,从一所老建筑拐过,来到一个别有洞天的所在,一个布满森林的公园,中间是一条河流,河上横跨一座木桥,林间和河面上落满各种颜色的树叶。顺着笔直的河流望过去,森林无边,河流无尽,森林边上稀稀拉拉的建筑,看样子都有年头了。凭感觉,瓦格纳故居和墓地就应该在这里,而且,也只有这里的安静和古老,才配得上一代音乐俊才。果然,向前行不多远,在我们行进方向的左侧,有一个几近朽烂的木门,门边的矮墙上,嵌着一块黑色大理石标志牌。导游王超说,就是这里了。
没错,这就是瓦格纳故居的后门。

走进瓦格纳故居的庭院花园,立即有一种安静、肃穆、庄严的气氛。院子里的许多名贵树木更为高大、挺拔、茂密。空气清新、湿润,有几只鸟停在水池边,并不欢闹,像是在守护什么。在一个园形常青树丛中,是一方被翠柏覆盖的长方型大理石墓棺,这便是瓦格纳长眠之地了。墓棺上有几个花篮,还有几束花。我们站在墓棺边,沉下心来,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耳边渐渐响起瓦格纳采用管弦乐器演奏出的充满排山倒海的力量和亮丽和声的优美旋律,是《纽伦堡的名歌手》吗?还是《尼伯龙根的指环》?恍惚中,那沁人肺腑的、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音乐,一直在耳畔萦绕。

离墓地不远的地方,隔一泓圆形水池,就是瓦格纳故居了。瓦格纳故居是一幢独立的别墅式建筑,墩实,雄浑,就像主人的音乐一样充满力量。关于这幢别墅,还有一段神奇的故事,涉及到巴法利亚国王路德维西二世,国王在18岁的时候,迷恋上瓦格纳的歌剧《罗安格林》和《汤豪森》,把瓦格纳当成心中的“音乐之王”,当1864年5月4日,路德维希二世在慕尼黑首次见到瓦格纳时,对瓦格纳的崇拜达到颠峰,并决定资助他建立自己的歌剧院和寓所。1871年,瓦格纳来到拜罗伊特,由于有国王的鼎力相助,他得到了市政当局的同意,并提供了用以建造剧院和寓所所用的土地。有了土地,全世界迷恋瓦格纳音乐的社团和个人,开始捐助资金,瓦格纳本人也多次举办音乐会,来筹募建筑所花的巨额费用。不久之后,瓦格纳的别墅和剧院就落成了。别墅叫万弗里德别墅,剧院就以瓦格纳名字命名。当我们从后花园转到前院时,位于别墅的正前方,正是路德维希二世的塑像,人们以这样的方式,来纪念他们不同凡响的交往。

在拜罗依特,仅仅拜访瓦格纳故居和墓地,显然是不够的,如果不到举世闻名的瓦格纳歌剧节承办地——瓦格纳歌剧院去“朝见”,实在是算不得来到拜罗依特。这样,在下午不到2时,我们就来到瓦格纳歌剧院门口,等候进入剧院参观。

仅从外观看,瓦格纳歌剧院并无出奇之处,甚至还有些平常,建筑体积也不是十分宏伟,造型更是一般。但是,当我们走进剧场时,心里还是不由得为之一动。

给我们做讲解的,是歌剧院管理人员诺勃特·凯斯勒先生,他在收了我们每人四欧元后,心情大好,用地道的德语娓娓讲述:“很久以来,瓦格纳就想拥有自己的歌剧院,用以专门演出自己的歌剧,在他看来,只有能够营造出迷幻、神秘、缥缈感觉效果的剧院,才能真正表达他的创作思想,或者说,配得上他的歌剧,这一方面,是他的歌剧大都取材于中世纪的传说和神话,另一方面,他自负地建立起来的一整套音乐理论也起了决定性作用。这样,他的歌剧院就有别于一般的歌剧院,比如室内装修,就全部用木制结构,把整个剧院做成一个回声箱,这样,对音乐效果有很大的帮助。剧院于1872年5月22日奠基,当日,由瓦格纳亲自指挥演奏《贝多芬第九交响乐》以示庆祝。工程一直持续到1876年8月13日才终告建成。在瓦格纳歌剧院落成当天,路德维希二世资助他一大笔经费,举行了第一届拜罗伊特歌剧节。歌剧节上演的全部是瓦格纳的剧目,首日演出《莱茵河的黄金》,次日演出《女武神》。接着上演《齐格弗里德》,到了17日,隆重推出了《众神的黄昏》(《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一部),后两个剧目均为首次演出。由于出演这些剧目的,全部是世界各地演出过瓦格纳戏剧的著名演员,比如莉莉雷曼、马泰尔纳、尼曼、温格等,加上著名指挥家莫蒂、里希特和赛德尔,演出相当成功,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前来参加盛典的作曲家就有圣桑、格里格、安东·卢宾斯坦、柴可夫斯基、古诺等名流,真可谓盛况空前。拜罗伊特音乐节虽然中途几经停办,但至今仍然举办了99次,音乐节秉承首届的传统,只演出瓦格纳的歌剧,而且全部演出都在瓦格纳歌剧院举行。剧院里共有1460个座位和包厢,但采取加座的办法,使每场演出都要容纳2000名观众。歌剧院舞台宽大,乐池很深,观众席相对较远,根本看不见乐队,这些特点使瓦格纳歌剧的演出效果特别好,所以,瓦格纳生前,不允许他的有些剧目在别的剧院演出,也是出于演出质量的考虑。明年的第100届音乐节,盛况将更为空前。”
在说到音乐节的门票和票价时,诺勃特·凯斯勒先生特别自豪,他说:“每年音乐节从7月25日到8月28日,票价35欧元到280欧元不等,但是,票却非常的紧张,如果想得到一张戏票,必须提前十年。也就是说,如果你想一睹瓦格纳歌剧的风采,现在订票,也只能等到十年以后。瓦格纳歌剧院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观众不能交谈,不能鼓掌,不能走动,不能吃东西,而且要按时入场,晚来两秒钟都不行。如果要去洗手间怎么办,那么好了,你就再也不能进来了。”

诺勃特·凯斯勒先生还特别介绍,每年的黄牛票,要1500欧元才能买到。

介绍完剧场,诺勃特·凯斯勒先生又兴致很高地带我们到乐池参观。瓦格纳剧院的乐池全部在地下层,要坐124位音乐演奏家。乐团的乐器布置也和别的乐队不一样。音乐的声音不是直接传到观众席的,而是先反弹到后面的墙壁,再回旋到舞台上,和演唱家们的演唱合为一体,再传到观众的耳朵里。所以,在指挥家在这里指挥,也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他必须要比舞台上的歌唱家快一两秒才能配合好。在说到剧院里没有空调设施时,诺勃特·凯斯勒先生说,这也是为了演出效果,所以,这里的音乐家,包括指挥,是可以随意穿着的,不需要穿西装,穿牛仔裤、T恤、便鞋,都可以,有一个荷兰的指挥家,还穿过泳裤在指挥。因为在这里,演出结束后,是不需要上台谢幕的。这些年来,世界上许多著名的指挥家如凯尔伯特、卡拉扬、约胡姆和克劳斯等,都来这里担任过指挥。

诺勃特·凯斯勒先生最后领我们来到舞台上。舞台很大,分前后舞台,前舞台深26米,后舞台深14米,宽近13米,高度26米,而到屋顶最高46米。这个舞台是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之一,光是各种灯就有500盏,包括演员、化装师、灯光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共有950人在后台。

介绍结束后,江苏京剧院著名演员严阵应邀,在舞台唱也一段京剧,引来了诺勃特·凯斯勒先生的掌声,他动情地说,你可以向全世界宣布,你在瓦格纳歌剧院的舞台上演唱过。

对于无数瓦格纳的音乐迷来说,不要说在这个舞台上演唱,就是看一场瓦格纳的歌剧,也是无尚荣光的事。我们都说严阵这回赚大了。

当我走出瓦格纳歌剧院时,我看到许多人在剧院前留影,久久不肯离去。是的,尽管没有亲眼观看、亲耳聆听瓦格纳的歌剧,但是,仿佛也沾染上一点音乐的细胞,沾染一点瓦格纳音乐的灵气,在接下来赶往慕尼黑的途中,车上又不断响起我们的歌声。
4、新天鹅堡

我们到达德国柏林的第三天,即10月17日,在汉堡国家歌剧院里,正在上演一出闻名世界的歌剧《众神的黄昏》,这是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的第四部,描述的是一场爱情的悲剧,同时也表现了神的力量,命运的无上权威,人与神的末日的来临。汉堡是世界上继纽约、伦敦、维也纳之后的第四大音乐之都,能在这里上演世界顶级音乐大师的歌剧并不奇怪,让我惊讶的是,在此后的德国之行中,我们数次和音乐大师瓦格纳相会于不同的城市,却是让我难以忘却的。这次的新天鹅堡之行,可以说也要从这位大师说起。

我不知道巴法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是不是因为《尼伯龙的指环》才修建了新天鹅堡。但我知道,这位年轻而英俊的国王,在他18岁时,就迷恋瓦格纳的歌剧《罗安格林》和《汤豪瑟》,歌剧《罗安格林》讲述的是中世纪天鹅骑士罗安格林的故事,这让路德维希二世非常崇拜,既对天鹅骑士崇拜,也崇拜瓦格纳。从此,路德维希二世和瓦格纳结下了一生的情谊,他资助瓦格纳在拜罗依特潜心创作,还在新天鹅堡里兴建歌剧厅,准备专门在那里演出瓦格纳的歌剧。但是,遗憾的是,直到他死后六十年,才在这里演出了瓦格纳的剧目,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悲哀,如果瓦格纳有知,路德维希二世有知,该着何感想呢?

10月29日,这是我们来德国的难得的一个晴天。一早,我们从慕尼黑出发,直奔新天鹅堡。巍峨的阿尔卑斯山就在我们大巴车的右侧,从车窗望出去,山体连绵,松柏长青,峰峦上堆积着皑皑白雪,沿途的路边也是一丛丛高大的林木,在秋阳下越显得刚毅和伟岸。大巴车顺着蜿蜒的山路渐渐向山区深入,景色也越发的迷人,森林,丘陵,湖泊,农庄,都交错在阿尔卑斯山的怀抱里,千姿百态,美不胜收,特别是丘陵与丘陵之间构成的一道道幽静宜人的峡谷,仿佛园艺大师精心打造的作品,让人神往,似乎让一颗颗渴望独享幽静的敏感的心找到了理想的归宿。难怪当年的路德维希二世只有穿行在巴法利亚地区的山谷里,才感到那么的自由和快乐,也难怪他要在这里建造一座童话般的新天鹅堡了。

刚刚下过一场小雪,路边的草地上积雪还没有融化,同行的几位“摄影家”拿出相机争相拍照,在镜头的闪烁中,远远的,我们望见了耸立于半山腰上的新天鹅堡了。在大巴车上远眺,新天鹅堡白色的主体建筑,在云雾的缭绕中,婉如一只美丽的天鹅,我们在惊叹她巍峨壮观的同时,禁不住怦然心动,也想化身天鹅,飞临她的上空,切身地感受她的神秘与哀怨,感受路德维希二世敏感而脆弱的心灵。

但是,首先对我们造成震撼的,是旧天鹅堡。在我们停车场的上方,这座德国浪漫主义时期的经典建筑,是路德维希二世父亲马克西米连二世花巨资购买下来的,路德维希二世小时候就在这里玩耍和学习。在这里,他渡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光。这里的浪漫主义风格对路德维希二世的性格造成了一生的影响。也是在这里,年轻的路德维希二世接见了瓦格纳,并萌生了要为瓦格纳建造一座歌剧院的想法。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没有去旧天鹅堡参观,而是径直去了新天鹅堡。但是,旧天鹅堡给我们的感觉,就像正餐前的甜点,味口已经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上山的路是一条弯曲的坡道,迎面会看到下山的马车,肥壮的高头大马踩着路面响着坚实的踏踏声,车上载着从新天鹅下山的游客,他们脸上都洋溢着难以名状的表情。山上的积雪在阳光下已经融化,雪水淅淅沥沥地从山坡上流下来,流经我们脚下平坦的路面,所以整条上山的路都是湿的,还时不时地流淌着清冷的雪水。途中的一条溪流,更是从几十米高的岩石上飞泄而下,发出哗哗的声响,颇有些壮观。路边的树木笔直而高大,阳光从茂密的金黄色叶缝间照射下来,仿若一根根金线,树木、山体、白雪、阳光,一同氤氲着迷一样美丽的光芒。转过一个急弯,一个通体白色的、坚固、庞大而高耸的建筑映入眼帘,我屏息敛气,长久地凝望,默默地惊叹,哦,这就是新天鹅堡!

当验票走进新天鹅堡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我也要走在路德维希二世曾经走过的石阶和楼梯上了,我也要走进赋予他理想观念的各个厅室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华彩世界啊。我想起他当年对他的大臣说:“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能因为平民的到来而让这个地方失色。”是的,一百多年来,这里接待过无数平民,而新天鹅堡更是越发的青春、澄明。新天鹅堡是德国少有的备有中文解说的旅行者目的地。我手持解说器,锨下按扭,跟着路德维希二世一起,走进了这座神秘的宫殿。

走过大理石建造的台阶,首先来到三楼国王居室的前厅,十字型的拱顶桁梁基部装饰有大理石雕刻的动物图象,墙壁上大幅的彩色绘画,色泽沉着自然,内容有故事,有情节,据说也是出自路德维希二世的构思,表现的是“尼伯龙根之歌”最古老的形式“西古尼德传说”里面的场景。国王显然喜欢这个传说,因为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就是以这个传说为脚本写成的。继续前行,就是规划宏大的加冕堂了,加冕堂真是金碧辉煌啊。在加冕堂的正上方,是耶稣基督、圣母玛丽娅和约翰内斯,在耶稣基督的下方,是六位神圣的国王,然后,环绕加冕堂的,是一幅幅巨型的壁画,有“圣格奥尔格屠龙图”,有“立法者”图,还有“耶稣的十二位门徒”图等等。加冕室的画廊太富丽、辉煌、精致了,以至于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们只能静静地感受,只能用心灵去体会,想象着当年的圣典。穿过加冕堂,路过装饰有大型壁画的考究的餐厅,来到了国王的卧室。寂寞的路德维希国王喜好装饰豪华的卧室,卧室房间的窗帘采用蓝色的丝绸,上面布满了金银刺绣和镶嵌物。卧室的壁画以婚姻爱情为主,再现了《特里斯坦和佐尔德》传说中的情景(瓦格纳是以歌剧的形式再现了这个传说),有“女士阅读诗歌”、“殉情”、“爱情之酒”等图。

我不想再逐一介绍祈祷室、更衣室、起居室、工作室、副官室等房间的奢华了,让我们直接来到歌剧厅。如上所说,路德维希二世一生迷恋瓦格纳的歌剧,以至于要在他的新天鹅堡里专们为演出瓦格纳的歌剧而建造一所歌剧厅,事实上,整个新天鹅堡的建筑,都是以歌剧厅为中心来展开的,这说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正是这样的。仅歌剧厅的前厅,就气度非凡,格调和装饰与三楼国王居室完全相同,墙上的油画所表现的,也是《西古里德传说》剩余部分的情节,每幅画的旁边都装有装饰性的画框,附有相应的文字说明。与国王居室内画在画布上的油画不同,歌剧厅的所有油画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接着便是去歌剧厅的油画走廊。油画走廊所表现的是,《格旺和格木雷的传说》的情景,是德国中世纪的著名传说之一。在油画走廊的格字平顶上,间隔地写着最出名的宫廷抒情诗人的名字,作为通向歌剧厅的标志。好了,我们穿过油画走廊,来到了宽敝的歌剧大厅。歌剧大厅的四周同样布满壁画,在巨大的云杉木制成的屋顶下面,壁画依次展开,许多壁画表现的是《帕其法尔的传说》。瓦格纳就是以这个传说为题材,创作了他的同名大型歌剧。路德维希二世建造这个歌剧大厅,就是要在这里,终身享受瓦格纳的歌剧。可惜,这个脑子中充满古典浪漫主义情怀的国王,一生也没有在里看过一场演出,他在这里只有过短暂的居住,于1886年6月12日,被慕尼黑派来的特派委员会将其带到慕尼黑的贝克王宫,在这之前的6月8日,慕尼黑派来的医疗小组已经宣布他患有永久性精神失常症,13日,路德维希二世和他的医生一起,神秘地死在斯坦贝格湖中,只活了41岁。

参观结束了,时间极其短暂,但留给我们的精神时间却十分的漫长。路德维希二世一生专注于建立一个个人世界,那里没有邪恶,没有争斗,一切都应该是高贵和美丽的。他早年看过瓦格纳的歌剧,在迷恋瓦格纳歌剧的同时,把自己也当着剧中的人物,以至于情感深陷其中。他喜欢在夜色的庇护下,穿行于阿尔卑斯山寂静的山谷,独享那里的幽静。在新天鹅堡,他更是喜欢在城堡里点上所有的蜡烛,于夜色中,一个人走到玛丽桥上去散步,在那里长时间地欣赏新天鹅堡童话般的景象。路德维希二世致力于童话世界的营造,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部童话呢?

让我摘自《出行手册》上的一段话作为这一节的结语吧:“人的眼睛可以感受城堡的美,看到城堡周围湖水一眼见底的清澈,看到树叶婆娑,看到瀑布飞泻,却看不到修建梦幻之堡的人的心灵。在古堡后边的小溪边,任由耳边行人脚步匆匆,照相机快门颇颇按动,一个人坐着,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这个地方传说中的神秘,感受路德维希二世选中这个地方时那一刻的感动,这时,你就真正走入了这个童话城堡的梦幻之地了。”
5、柏林的博物馆岛

10月20日,在这次德国之行的日记上,我记录着“普鲁士王朝文化遗产基金会”主席帕金克博士给我们授课时说的一句话:世界上,没有哪一座城市,像柏林这样,把市中心最好的地块拿出来,建这么多出色的博物馆。

我相信这位具有神士风度的学者的话,因为在之前的几天访问中,我们已经领略了柏林市中心的博物馆岛的风采。在奔流的施普雷河环绕的半岛上,坐落着老国家艺术画廊、柏林老博物馆、帕加马博物馆、柏林新博物馆、博德博物馆。

这五座紧挨在一起的博物馆群,就像五颗明珠,让柏林这座世界大都市既显得古老、苍桑、历史厚重,又清新、俊朗、熠熠生辉。在柏林的几天里,我们在各大博物馆之间奔波,先后参观了帕加马博物馆、老国家艺术画廊、柏林新博物馆,数次在柏林老博物馆和博德博物馆前或流连,或通行,在湿漉漉的河岸上,在翠绿的草坪边,博物馆灰色的墙壁和门前的廊柱、桥梁,都让人仿佛穿梭在历史的进程中,感受着人类一路走来的艰辛和辉煌。

还是在来柏林第一天(10月16日)的下午,天空暗淡,小雨淅沥,我们一行二十多人,在零度左右的低气温下,来到了博物馆岛上,准备参观帕加马博物馆。

帕加马博物馆是岛上最年轻的博物馆,始建于1909年,1930年建成,历时21年。帕加马博物馆的命名,出自名扬世界的帕加马祭坛(又叫宙斯祭坛)。帕加马祭坛位于现今的土耳其境内,建于公元前180——公元前160年,由当时的帕加马国王欧迈尼斯二世下令兴建的,用以纪念对高卢人战争的胜利。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整个祭坛遭受地震等自然灾害的毁坏,已经完全坍落,被沉埋于地下多年。但是,这个号称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祭坛,一直被世人所关注,到了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德国考古学家说这是个好东西,是人类历史的记忆,应该得到更好的保护和利用。当然,好东西应该放在该放的地方,有更专业的人来保管才行。这样,很牛气的德国人于1878年开始挖掘,历时8年,直到1886年,才将祭坛全部发掘出土重见天日,并打包装箱,整体运往柏林,量身打造了这所博物馆,将整个祭坛精心复原,藏于博物馆内。我们参观的那天正值德国人的周末,人很多,即便是细雨霏霏,寒风料峭,队伍也排得很长,从门厅,一直排到门前广场。趁导游刘晨洋先生去买票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了排队的人流,主体仍以当地人居多,也有少量的东方面孔,他们安静而从容,无论男女,无论老人和孩子,都有秩序地慢慢前行,没有喧哗,没有拥挤,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雨具,更有甚者,一边排队,一边阅读手里的读物,一张报纸,或一本书,细密的雨丝洒在纸页上,洒在衣物上,却真切地滋润着他们的心灵。我暗暗猜想,也许,德国人都有一种博物馆精神吧。

约四十分钟,终于拿到了票,存好衣服和包后,我们徐步进入博物馆,首先看到的是米利都集市门,这个两层高的建筑物,原是土耳其爱琴海沿岸城市米利都的集市大门,建于罗马皇帝哈德里安执政时期,于中世纪时,被地震毁坏,德国考古学家将其发掘运回柏林后,照原样于博物馆中重建。馆中所藏的另一个著名的大门是伊丝塔尔门,这是巴比伦古城的城门,我们队伍里的许多人都流连于此,拍照,欣赏,无不被宏伟的城门及城门上色彩鲜艳的壁画所震撼,《博林博物馆岛》一书是这样介绍的:“伊丝塔尔门饰有彩釉地砖,于尼布甲尼撒二世执政期间建成。墙上浮雕描绘的是巴比伦诸神:公牛象征风暴之神阿达德,龙代表的是巴比伦城的守护神马尔杜克。伊丝塔尔门得名于战争与爱情女神伊丝塔尔。”我们站在数千年前的神门下边,感受着它的气派和远古,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艺术品让人惊叹的呢?在相机啪啪声中,我们既留下了永恒的瞬间,也回溯到历史的长河中。在博物馆一个最大的厅中,复原了帕加马大祭坛,资料是这样介绍的:


“祭坛为一座U字形建筑﹐东西长34.2米﹐南北长36.44米﹐周围上层是爱奥尼亚式的柱廊﹐柱廊下为高约6米的台座。台座上部刻有1条巨大的高浮雕壁带﹐全长约120米,高2.3米﹐由宽度1米左右的雕刻石板连接而成。浮雕带的内容是表现希腊众神与巨人的战斗,象征帕加马对高卢人的胜利﹐充满了动势突出的形像和激烈紧张的气氛。其中保存较好的一幅表现的是雅典娜与一个巨人战斗的场面。雅典娜右手抓住巨人的头发,并派出一条蛇咬住巨人的胸膛,巨人那深陷的眼睛则露出痛苦和绝望的表情;巨人的母亲地神该亚正举起双手向众神哀告,以求饶恕她的儿子;与此同时,胜利女神飞过来,为雅典娜戴上胜利的花环。这一组浮雕主次分明,情节生动,人体和人物表情被刻划十分准确传神,具有强烈的戏剧性效果,表现了当时艺术家们的高度的雕塑艺术技巧。”


两个小时的参观很快结束了。我们在帕加马博物馆里看到的,都是古希腊、古巴比伦、古罗马、古代东方和伊斯兰文物的精品。当我们坐在复制品帕加马祭坛巍峨的台阶上小憩的时候,心里还激荡着古代文明的回声。但同时也让我们感慨很多,心情渐渐复杂起来。

10月19日下午,我们去老国家艺术画廊参观。老国家艺术画廊是博物馆岛上第三座馆,建成于1876年,陈历着19世纪与20世纪初期的绘画及雕塑精品。画廊建筑的外层,两边带有宽敞的阶梯,阶梯中间的平台上,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骑马铜像。画廊共有三层,大小展厅互为相连,回旋延伸,还有不少绘画大师的专门展厅。查那天的日记,有这样的描述:“两个半小时的参观,受益匪浅,写实派、现代派、抽象派、古典主义、印象主义都有,许多名画可谓精美绝伦,人物情态逼真,风景亦是栩栩如生,极为生动。不过,那帧骑马铜像,和画廊整体风格似乎有些不太协调。” 10月21日上午,我们再次来到博物馆岛,这回是参观柏林新博物馆。所谓新博物馆是相对于1830年就开馆的老博物馆而言的。新博物馆开馆于1885年。导游老刘告诉我们,新博物馆在二战期间曾被严重炸毁,藏品即被转移。直到1997年,德国政府才开始翻修新博物馆,共花费2亿欧元,于2009年10月17日才建成并正式对外开放。开馆那天,德国总理默克尔也来观看了著名的埃及艳后。那天的日记是这样记录的:“十时整,进入柏林新博物馆,门口的工作人员手持记数器计数。参观从一楼开始,文物摆放有其自己的特色,金银铜铁等小物器都放在玻璃柜里。树皮自作的古代书籍,也陈列玻璃柜中,那些天书一样的文字虽然不认识,看起来也舒服顺眼。石器、雕塑、大型木彩人像等立在显著的地方。在地下室中心地带,有几口庞大的石棺,棺壁都有雕饰物,棺盖更是人物的全身造像。著名的埃及艳后在二楼,她头戴桶状的冠帽,塑彩,模样端庄,面部轮廓如刀削般俊朗,眼睛可能是仿真的,可惜右眼丢失了。这里聚集的参观者较多,有三四个身着制服的保安,随时制止准备偷拍的游客。继续参观,在一块壁刻画上,有埃及艳后的完整造像,她端坐在凳子上,肩上和腿上各有一个婴儿,在她对面的男人,可能是她丈夫也未可知。有一幅彩色浮雕画特别精美,一对青年男女相互相赠送礼物,可能反映的是爱情主题。三楼的展厅以墓穴为主,陈列着不少古人的骨骼,还有一具完整的尸骨陈列在简陋的石棺里。两个小时的参观是匆匆的,有意犹未尽感。在三楼的出口处,有一巨大的签名册,我也用汉字在上面签了名。”

其实,我们来柏林博馆岛不仅是这三次参观,还有数次光顾。在柏林的七八天里,似乎每天都是围着博物馆岛在转。在参观柏林大教堂时,在参观马克思、恩格斯塑像时,在眺望柏林国家图书馆时,在老皇宫旧址凭吊时,都在博物馆岛上,甚至在去国会大厦参观,去犹太人纪念馆参观,也从柏林大教堂前的古桥上经过。而10月22日下午,我们在听施耐德先生讲授古建筑保护的有关知识时,课堂就设在柏林老博物馆前的广场上。那天同样是寒冷异常,阴雨绵绵。老先生被冻得够呛,清水鼻涕都流下来了。但他仍然站立在冰冷的广场上,手里拿着各种老建筑照片,给我们讲老皇宫,讲柏林老博物馆,他说柏林老博物馆代表的是德国典型古代美学思想的建筑,许多德国人都喜欢。

可惜由于时间紧张,我们没有进入老博物馆参观。而另一家博德博物馆,也因为内部整修而错过了参观的机会,可以说是稍有遗憾。但,通过对另外三个博物馆的参观和德国朋友的讲解,我们对博林博物馆岛上的博物馆群的历史和馆藏物品,还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6、在歌德公园里眺望

魏玛市的歌德公园里,有一条奔腾的河流。我和南师大蔡教授无意间“闯”进了歌德公园,并沿着河流散步。

这天是我们在德国难得的几个好天气之一,阳光很好,空气中没有一丝尘埃。歌德公园里安静得出奇,没有风,也没有游人,偌大的公园里,如果不算初入公园时看到两个园艺工人在修剪树木,除了青青的草坪和高大的树木,只有我们两位东方旅人。我们不约而同地感叹这里的环境,优雅、静谧,置身其间,思想得到净化,心也跟着澄明起来,仿佛忘怯人世间的众多纷挠和无聊应酬。想象着当年歌德、席勒等文学大师在这里散步,构思,创作;想象着辉煌灿烂的“黄金二十年代”的一大批文化精英,能拥有这样的环境,真是他们的福份。他们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掀起一波又一波影响世界的文化波涛。我只能在心里说,这里是上帝赐给人类的家园,诗的家园,精神的家园;这里能容纳百川,能汇集宇宙;能思的尽可以在这里思,能想的尽可以在这里想,能写的也尽可以在这里写。

我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心也沉淀下来,以期能体味到这里的灵气、哲思和诗情。是的,这里本身就是诗,流水是诗,树木是诗,草坪上的每一株小草,也是一个个诗的元素。放眼望去,似乎到处都是诗行,就连身边清洌、透沏的河水,在激流处泛起的水花和流动的声响,仿佛也是《浮士德》里的一个优美乐章。而从林间岔路上突然冲出的两个骑着山地车互相追逐的金发少年,又是诗剧里协调的和声……

和许多人一样,我也是在很年轻的时候,读过《少年维特的烦恼》(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也读过小本的《歌德抒情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三年三月),一直过了多少年,对歌德这位浮生众望的世界级大文豪的印象,也只到“少年维特”为止,甚至对他不能搬上舞台的诗剧《浮士德》也敬重不起来。直到一九九九年,我购买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十四卷本的《歌德文集》,从头至尾翻阅一过,才真正仰视这位旷世奇才。至于此后陆续读到的于歌德的评传和对话录,给自己的心智得到启发,那已经是新世纪以后的事了,特别是做了歌德十年私人秘书的爱克曼先生写的一本《歌德谈话录》,对于歌德的天才和勤奋,以及他的隽妙语言,更是钦佩有加。没想到,多少年以后,我会如此切近地走近歌德,并在属于他的公园里散步。

蔡教授也是一位身上充满人文气息的学者,我们且走且聊,声音很小,但谈话的内容很大,从世界文化到中国文化,从学术环境到自由思想。但我们只能是空谈,虽然大而有当,拿捏有度,还是觉得心气很软。当我们拐过一个河湾,从一座别致的小桥经过时,眼前顿时一亮:午后瑞丽的阳光,照耀着河岸边连绵的草地,在绿毯一样平整的草地中央,是疏密有度的几棵大树,金黄的树叶,如蜡染一般透明。蔡教授惊叹一声,多美啊,真像油画一样。

我也停下来,静静地眺望,遐想。我知道,昨夜刚下一场小雨,远处山崖上流下的涓涓溪水正汇入河流,那几棵大树就在河流边,蛛网一般的根须尽情地吮吸着甘霖一样的河水,即便是在深秋的日子里,依然要补充水分,汲取营养。所以,我们看到的大树的黄叶,是那样的惊艳,像刚刚萌生出来的新芽,黄得透明,黄得纯粹,黄得鲜嫩,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却有着初生一样的美丽。小鸟从树下飞过,轻风也从树下飞过,都感到树的巨大和无边。我好生奇怪,枝条上的叶子密密匝匝,排列有序,枝和枝比肩摩挲,叶和叶相互簇拥,在秋霜的数次侵袭下,怎么不落一叶下来呢?按理说,这个季节,落叶,才是树木的常规和本态。可大树的叶子,像相互约好了似的,没有一叶先期掉落。树下的茵茵绿草地,干干净净。我禁不住屏息敛气,面对它的富丽、华贵和静美,任内心滋生出无尽的敬仰之情。

在大树的那一边,背山的地方,是一幢白色的三层小楼。这就是歌德常来这里居住和写作的别墅了。关于这幢别墅,在下午歌德故居旁的纪念品商店里,看到一幅水粉画。让我惊异的是,这幅画于1806年的画,周围的环境和今天竟如出一辙,不,应该换过来说,今天的歌德公园,和二百年前的歌德公园,竟然一模一样,背景的山峦树木,前边的草坪大树,大树这边的奔腾河水,和二百多年后我们看到的别无二致。我们能说些什么呢?二百年是多少代人?二百年更叠了多少无常世事?就是世界大战也经历了两次,但这里的自然还是自然,这里的山水还是山水,这里的歌德别墅依然是那样的平常和不起眼。那么,我们只能说是文学的力量了。我们只能说,歌德,这位文学的巨人,就仿佛生活在昨天,他和他的作品一样,一直滋养和培育着人类,照耀着我们。


喧响吧,莫要停留,
沿山谷流去,
流吧,合着我的歌,
鸣奏出旋律,
不论是你在冬夜,
汹涌地高涨,
或是你绕着幼蕾,
掩映着春光。


这是歌德写给他爱慕的斯坦因夫人的情诗里的一段。奔腾的流水,唤起诗人失恋的回忆,大约就是站立在我们身边的小溪畔,遥望着湛蓝的天际,发自心中的吟咏吧。众所周知,歌德在他二十六岁那年一到魏玛,就爱上了具有高度教养的斯坦因夫人,跟她维持了十年以上的柏拉图式的爱情,为她写了不少诗,除了这首《对月》,著名的还有《无休止的爱》、《泪中的安慰》等佳篇。说到这里,我想起我们在魏玛市文化局听迪尔曼先生讲述魏玛文化时的情景,他讲得很好,但只局限于魏玛文化遗产基金会、理斯特年和包豪森音乐学院,对于歌德和席勒,介绍的不多,似乎还没有我们了解的全面。于是,在自由提问时,我请迪尔曼先生讲讲歌德当年在魏玛的趣闻轶事,就是我们讲的民间传说什么的。可惜这位文化官员言不由衷、王顾左右而言他地乱扯一通。也许是照顾歌德的名声吧,仰或是时间不够,总之,我们从迪尔曼那里,没有得到更多的关于歌德的信息。

让我们还是回到歌德公园吧。当我们在奔流的河水边,眺望歌德别墅的时候,想象着他坐在书桌旁,或阅读,或书写,或和友人谈论着那些伟大而美好的事物,他性格中执著的品质和文学的精神,闪耀着无与伦比的光芒。
(17000字)

2010-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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