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牛的母子
2021-12-26叙事散文西北平原
为牛的母子每天走过邻家的小巷,看到那对为牛的母子,我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悲哀。我悲哀这头母牛,每天为主人分泌出一大桶洁白如玉芳馨四溢的乳液,却吃不到一棵嫩绿的草,那怕是一枚青的树叶。还有这头小牛,自从蹦出娘胎就待在这条深巷的尽头,既没见过外面……
为牛的母子
每天走过邻家的小巷,看到那对为牛的母子,我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悲哀。
我悲哀这头母牛,每天为主人分泌出一大桶洁白如玉芳馨四溢的乳液,却吃不到一棵嫩绿的草,那怕是一枚青的树叶。还有这头小牛,自从蹦出娘胎就待在这条深巷的尽头,既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尝过青草鲜美多汁的味道,更没有遭遇过同龄的异性,享受那种天然的激情和诱惑。
对于这头母牛的历史,我不大清楚。只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时,时令还是盛夏,四周葱绿一片,她怀着胎儿大腹便便地卧在墙角,咀嚼着毫无水分的干草,一付安之若素踌躇满志的神色。尽管她生活在这座鲜活生香的城市,却绝对享受不到这座城市人类的孕妇们所能拥有的关爱、温暖和幸福的千万分之一。她唯一能吃到的,就是那千篇一律的干草。干的麦草、干的苦豆子和干的玉米秸秆之类。就像贫困山乡的村妇,除了嚼土豆摊饼、喝粥就酸菜外别无选择,也就习惯了沉默和忍受。
入冬落雪的那个下午,母牛终于分娩了。分娩的那天,主人也许是怕纷纷扬扬的大雪夺走了他赖以挤奶赚钱的工具,就将母牛牵进草棚,点燃一堆干牛粪,假惺惺地表示着灵长类动物对低级动物的某种仁慈和关怀。我看到了母牛的眼里饱含泪水。泪水溢出她双眼皮的美丽的大眼睛而结成冰棱,一付感激涕零的样子。就在这个极短暂的温暖的氛围里,小牛悄然坠地。在母亲亲昵的舔抚中,小牛长哞一声,然后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站稳、立定,然后用一对清纯无瑕的大眼睛环顾四周,真切地感受着这个新奇世间的每一寸寒冷。
又一个悲哀的角色开始履行它生命的天职了,我想。
就这样,小牛随母亲在这座城市这条深深的小巷,这个狭窄短促的角落,坐卧、走动或撒欢儿。母牛咀嚼着结满冰渣的干草,始终怡然自得,神态安祥。小牛撒着欢偶尔吮几口母乳,便用油亮光滑的小鼻子嗅嗅干草的异香,并怯生生地尝试几口。我曾几次想带小牛走出小巷去转悠转悠,它却用惊惕的双眼盯着我,不肯贸然前行。母牛则一改往日的温柔,满脸怒气地喷着鼻响,虎啸豹吟吟着将两只弯弯的角伸过来,做随时决斗的姿势。我落荒而逃,心里充满了伤感和羞辱。
又过了些时日,母牛那一大兜乳房被罩上了一只布袋。我就明白,那是为防止小牛的偷吃。断了奶的小牛呢,此刻正卧在母亲的身边,鼻圈也已经套上了粗粗的缰绳。它的双眼似乎消失了往日奇异的光彩,嘴里开始咀嚼着干草,对我的挑逗和怜惜无动于衷。
冬去春来,草木返青了。这对为牛的母子,依然日复一日的待在这座城市的这条小巷,嘴里咀嚼着去年的干草,身上却晒着今年的日头,懒洋洋,暖洋洋的,整个夏天都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小牛渐渐长大了,面相与毛色,与母亲一模一样。
不知不觉秋风就起,这对为牛的母子终于吃到了新运来的食物-------仍旧是干草。好在它们从不挑食,一口一口咀嚼得津津有味。我想,它们这辈子恐怕很难吃到鲜嫩的青草了,就像它们这辈子恐怕永远也走不出这条小巷。我想起了那辽阔广大的草原,肥美的草场,以及那些自由恋爱、交媾的牛群,不禁对这对母子不公正的命运产生了愤愤的不平!然而,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它们毕竟是牛啊!
冬天在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那天,天上下着飞飞扬扬的大雪,我下班回家时路过小巷,只见那头母牛呆呆地卧在原来的位置,面无表情,旁边的雪地上有一滩猩红的血迹,却不见了小牛。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好奇地问巷口开杂货店的老汉,这才知道那头刚满一岁的小牛,已经被宰杀了,因为主人要过年了。
[ 本帖最后由 西北平原 于 2010-7-6 23: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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