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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采苹南涧

2021-12-26叙事散文韩开春

采苹南涧我所知道的能跟“苹”扯得上关系的植物,共有三种。一种是苹果,蔷薇科苹果属植物,但它在中国古代并不叫“苹”,而是称为“萘”,最早见于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梈柰厚朴”——许多学者都认为“萘”就是中国苹果的古称。另外两种都见于《诗……
采苹南涧

  我所知道的能跟“苹”扯得上关系的植物,共有三种。
  一种是苹果,蔷薇科苹果属植物,但它在中国古代并不叫“苹”,而是称为“萘”,最早见于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梈柰厚朴”——许多学者都认为“萘”就是中国苹果的古称。   另外两种都见于《诗经》,一种就写作“苹”,《小雅·鹿鸣之什·鹿鸣》中第一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曹孟德在《短歌行》中整句借用,比原诗还要出名,晋人郭璞说苹“今藾蒿也”,“藾蒿”是什么样的植物?准确的我说不上来,古人也说不清楚,就知道是陆生的一种蒿子,也就是诗中小鹿所食之物;另一种写作“蘋”,见于《召南·采蘋》:“于以采蘋?南涧之滨”,现在的汉语字典上,“蘋”亦写作“苹”,“蘋”也即“苹”是什么植物?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上说:“今水上浮萍是也。其粗大者谓之蘋,小者曰萍。”此说同于《尔雅•释草》:“萍、蓱,其大者蘋。”古人所说的浮萍,显然跟我们现在说的不是一种,现今所说的浮萍,是小的那种,古人叫做“萍”;大的那种叫做“蘋”的水生植物,具体指认的是哪种,古人意见也不统一。唐人陈藏器认为:“蘋叶圆,阔寸许,叶下有一点如水沫,一名芣菜。”(《本草拾遗》),他说的这种芣菜,我老家人也叫做水鳖;比他晚些时期的宋朝人罗愿就不同意这种说法,认为:“萍,蓱。其大者蘋,叶正四方,中折如十字,根生水底,叶敷水上,不若小浮萍之无根而漂浮也。”(《尔雅翼》),罗愿所说的蘋就是四叶菜,即田字草,也叫田字苹。对于罗的这个说法,虽然还是有人持有异议,但明朝那个写了《本草纲目》的李时珍却是他的拥趸。   我是愿意相信李时珍的,虽然他也不是完人,在植物的认知上甚至还出现过小小的差错,比如就曾经把溪荪当成了水菖蒲,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他的崇敬和信任,所谓瑕不掩瑜,一个小小的斑点,是遮盖不了他本身的灼灼光华的。他在《本草纲目》中,对“蘋”也即“苹”这种水生植物有比较详细的描述,单看他这段描述,也能对这种植物有个大致的了解,他说:“蘋乃四叶菜也。叶浮水面,根连水底。其于莼荇,其叶大如指项,面青背紫,有细纹,颇似马蹄决明之叶。四叶合成,中折十字,夏秋开小白花,故称白蘋。其叶攒簇如萍,故《尔雅》谓大者如蘋也。”对于这一段描述,我大部分是认同的,惟一有疑惑的,是说它“夏秋开小白花,故称白苹”。据我所知,这种又名田字草的苹是蕨类植物,而蕨类植物是隐花的,也就是说,你不可能看到它开花。那么李时珍看到的小白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实际上,那是苹这种蕨类植物赖以传宗接代的孢子果,果体外面密被白色细毛,三四个圆球状的孢子果簇拥在一起,看上去确实有点像是小白花。从这点来说,也不好怪他,要说是错,也算是个美丽的错误,似乎可以原谅。   我老家的水边多有这种水草,似乎只生长在比较浅的水里,除了水稻田,就是二道河和小汪塘里多了,那里的水最深处也漫不过小孩子的头顶;高松河的边上也有,河心就很少见,我现在翻遍记忆的每个角落,好像也没这个印象,那里的水太深,两个大人接起来叠罗汉都打不到底。这大概跟这种草的生理结构有关,那么细细弱弱的一条嫩茎,细线一样垂在水里,底下连着那埋在烂泥里的横走的茎,头上顶着田字状的四瓣小绿叶子,很让人担心它会像风筝一样,随时都会被狂风扯断细线,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不知所终,好在它从来不在深水中扎根,根本就不让你有担心的机会。庄上的孩子都比较喜欢这种水草,喜欢它绿绿的颜色,更喜欢它田田的模样。我平时很喜欢一个叫做“荷叶田田”的词,但只要一看到苹,总会有荷是假人名声的感觉。有时这些小叶片翻翘起来,活像一个一个刚刚停止旋转的螺旋桨,让人感觉它们似乎是在喘一口气,歇一歇疲乏的身体,积蓄一下能量,为下一步更大行动的发起做好准备。持这种想法的多是调皮的男孩,他们除了像扯其他水草一样大把地扯起田字苹来扔进篮子里带回家切碎了喂喂猪外,还会用这种水草做一种游戏,这种游戏中里渗进了大量的想象,是庄上孩子仅见的要靠想象来完成的一种游戏,他们在高松河边捏着这种四叶的水草,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驾着战舰,在辽阔大海上巡弋,脑后,两条黑色飘带猎猎飞扬。女孩子们则要现实许多,有人直接就把它们当成了绿色的花朵,捞起几片缀在小辫梢上,虽水淋淋的却也是水灵灵的,别有一番风致,是乡野女孩特有的气象。   诗经里的那个女孩也采苹,却与比她晚生了好几千年的我那老家时庄上的女孩有所不同,她在南涧的小溪旁捞起好多的四叶草,并不用来喂猪,也不把它缀在辫梢来临水照花、顾影自怜,而是要用它们来做成羹汤,祭祀祖先。这样一种庄重的使命,四叶草已经卸下好多年,仿佛一副沉重的负担,放下了就再不愿挑起,只有在读诗经这样的典籍时,人们才会陡然记起,原来,四叶草还有过这样不平凡的历史。


[ 本帖最后由 韩开春 于 2009-4-26 09: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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