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七 童奶奶的炸鸡

　　 味道七童奶奶的炸鸡 　　年轻的女子想吃鸡，是那种里面炖上新鲜毛栗子的炒鸡。她拒绝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活鸡，执意要去远处的超市买柜台上的冻鸡。女子说实在是不能亲眼看着一只鸡被活活地宰杀，想到自己的手指瞬间钦定了一个生命的终结，就不寒而栗。虽然那个生命的归宿是注定的。 　　女子吃到了自己喜欢的炒鸡，给她做鸡的是个中年的女人，一起吃鸡的有女子的父母和几个长辈，他们吃着鸡商议着一桩婚事。那个婚事里，女子是主角，他们一起规划着那个未来，谁能说那个未来里没有和自己相关的事体呢。而你在女子的讲述里，在她带给你的毛栗子里，开始想念一种鸡。 　　那天，上大学的孩子在电话里对你说：想吃童奶奶做的炸鸡了。其实，你也想了。晚间的时候，电话响了，似乎是感应，童奶奶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原来你们都想了彼此，只是你没有说，想吃炸鸡了。 　　童奶奶是地道的山东人，童奶奶的炸鸡是不是源于传统的山东做法，或者属于自创，你是没有问过的，反正好吃的东西人人都喜欢，有人总是做给你吃，乐的享用必然是最惬意的事了。 　　说起炸鸡，童奶奶的炸鸡就在一个脸盆大的瓷盆里诱惑着你了。然后你看见，它们被分装在不同的袋子里，被不同的面孔带走了。接着，一个个炸的鲜嫩的鸡肉块从袋子里取出来，盛在不同的盘子里，出现在不同的案几和桌面上。画面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筷子到鸡肉那里去了。桌前，闪烁的电脑屏前，顾不上敲击键盘的手正把鸡块塞进嘴里去。而在大瓷盆的现场，就有手直接伸到盆里去了，抓着鸡块站在那里吧唧吧唧地吃上了。吃着，就有人探讨着做法，有人指点了，有人就质疑了，然后一起去找童奶奶了。 　　童奶奶的炸鸡是这样做的：先将买好的鸡，最好是没结婚的嫩公鸡，细致地斩成拇指大的块，用各色的调料拌匀，腌制。然后裹上鸡蛋和面粉勾兑的浆，放进滚热的油锅里炸。蓝莹莹的火苗红火火地跳跃，连带着骨头的鸡肉块在油锅里翻滚，滋滋地叫着，白色的面浆渐渐变化着，收敛成了金黄色，香喷喷的味道伴随着热闹的声响弥漫了。 　　你们回到那个家里的时候，炸鸡已经在厨房里，在那个大大的白瓷盆里满溢着等着了。每个人都会习惯的走到那里，顺手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去，咀嚼着，满足就在眼眉间了。 　　童奶奶跟随童爷爷从山东来到西北有很多年了，总该有四十年了吧。因为你们见到童奶奶的时候，还是念书的孩子，童奶奶那是还是童姨。一路看着你们从学校里走出来，工作了，成家了，做父母了。又欢喜地看着你们的孩子长起来，叫他们爷爷奶奶。然后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大，飞到远处去了。而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必然要去这个家，因为牵挂，也因为童奶奶的炸鸡。 　　这样的味道成了忘不了的气息，一直随着你走到远方。现在，你在山东了，大街上到处都有买鸡的，那些在铁皮炉子里，被铁钩倒挂着，排着队，转着圈的鸡们，在竹炭的烘烤里油汪汪地闪着光。还有在滋滋欢叫的油锅里裹着面粉炸制的，它们都闪着诱人的色泽，挂在铁钩上，堆积在大盆里。你吃过了，再也没有食欲了。你不想回头看那些鸡，可是想吃到童奶奶的炸鸡的意念，却没有办法逃匿掉。 　　这个城市有一道名吃：辣子炒鸡。你在不同的场合无数次地吃到它，这道菜是用本地专门放养的黑色小公鸡，与青色的鲜辣椒红色的干辣椒还有尖椒一起炒制。鸡是生长了一到三年的，腿很细，肉质鲜嫩，大火疾炒，各色的辣椒集各种的辣混合在一起，浓烈鲜香。如果在快出锅前在加入切得薄薄的土豆片，味道就是出奇的脆香。 　　这里的日子，想念炸鸡的时候，你不断地吃到这样的辣子鸡。只是，你依然渴望童奶奶的炸鸡，那成了一种无法释怀的饥饿。于是，那天你去菜市场寻找一只鸡，渴望那只鸡成全念念不忘的味道。菜市场的最西端，一长排的鸡舍，林立的铁栅栏里，鸡们赫然的排列。五颜六色的鸡，大小不等，品种不一。 　　买鸡的老板们热情地吆喝，不时从笼子里顺手抓起一只鸡示范给你看。顺着你的视线所及，不停地探手到笼子里去。鸡尖利地叫着，扑打着翅膀，在笼子里互相踩踏挤压着。一只公鸡躲开那只探进来的手，身子挤进铁笼的边缘处，头钻出了栅栏，努力站直了，接着它昂着头，一声洪亮的鸣叫声喷涌而出，高亢地回旋。鸡在笼子里乱窜，那只站直了身体的公鸡，爪子牢牢地扣住了底部的铁栏杆，它一直昂着头，伸长了脖子，对着天空长长地鸣叫。 　　有多少味道难以忘怀呢？干嘛要学着或者试图复制那些独特的味道呢？即使做出来了，它们还是童奶奶的味道吗？一起吃的还是那些人吗？没有他们，还是梦牵魂绕的味道吗？ 　　想起四年前的十月里，那个属于童爷爷童奶奶的日子。你等在校门口，遵循童爷爷的安排，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家。自然是回爷爷奶奶的家，回到那个飘溢着炸鸡香气的家。孩子们穿着洁净的蓝色校服，带着明朗的笑容。你们一起走在路上，一起去纪念一个特殊的日子。那个日子和岁月凝结在一起，是半个世纪的时光。那些岁月和婚姻连在一起，人们说是金婚。 　　那天，孩子们说：看着爷爷奶奶，相信世间是有爱情的，原来恩爱可以天长共地久。 　　这样的冬天，想念炸鸡的时候，你还想念了一块玉。玉在一个房间里，一个隐蔽的抽屉后面。那个春天，端详过之后，你细密地收藏了它。现在玉在那里还好吗？玉从台湾来，和童爷爷童奶奶有关。只是，那要另外讲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