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充满悲剧色彩的动物

（动物映像系列散文之十九）
祖克慰

春天一声雷，蛇就出了洞。经过漫长的冬天，蛇有点僵硬，听到雷声，蛇的身子一抖，血液开始流淌，慢慢地，身子便灵活起来。于是，蛇们睁开眼睛，像一个曼妙的模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很优雅地扭着腰肢，给大自然一个漂亮的亮相。

不管蛇怎么的优雅，也不管蛇是否花枝招展，在人们的眼里，蛇是一种丑陋的动物。没有一个人看见蛇，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也没有一个人看见蛇，不发出惊悚的呼叫。蛇，在人们的眼里，永远都是丑陋的、恶毒的。看见蛇的人们，不是远远地躲开，就是置蛇于死地。蛇，充满了悲剧色彩。

在人们的观念里，蛇是邪恶的化身。对于那些歹毒的女人，人们把她们叫做“美女蛇”。对于没有良知的人，人们把他们比作“蛇蝎心肠”。对于那些相互勾结、喜欢搞阴谋诡计的人，人们称之为“蛇盘鬼附”。对于那些喜欢歪门邪道之流，人们喻之为“牛鬼蛇神”。这就是蛇，蛇的名声，你想它多坏，它就有多坏；你想它多毒，它就有多毒。蛇真的就那么可恶吗？蛇确实其貌不扬，形状色泽奇特、浑身披鳞，头颈高翘、躯尾摆动、快速行进、泅水过渡、实在难以逗人喜爱。尽管蛇的长相有点丑，但蛇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恶。其实，蛇是一种很胆小的动物，只要你不侵犯它，它绝对不会伤害你，它们善恶分明，并不随意伤人。

我们家乡，也有很多蛇，它们生活在隐蔽、潮湿、人迹罕至、杂草丛生、树木繁茂的环境里，有的蛇生活在水中，远离人类，与世无争。最常见的蛇，是蝮蛇、乌梢蛇、菜花蛇、黄链蛇等，还有一种叫“花子”的蛇。在这些蛇中，真正的毒蛇只有两种，一种是蝮蛇，还有一种是叫“花子”的蛇。

蝮蛇，在我们家乡，也叫“土布袋”，这是一种比较毒的蛇。蝮蛇只有一尺多长，看似短小，但不可小瞧，它跑起来速度很快，我们家乡也有人叫它“草上飞”。蝮蛇头略呈三角形，背面灰褐色、褐色，头背有一深色“∧”形斑，腹面灰白或灰褐色，杂有黑斑。蝮蛇咬人后，出现畏寒、目糊、眼睑下垂、颈项牵引感，严重时引起呼吸困难，

如果救治不及时，可以导致病人死亡。但在我们家乡，很少有人被蝮蛇咬伤而亡的事件发生。蝮蛇咬人，一般都会咬在指头上，被蝮蛇咬的人，一般都会出现的后遗症，造成手指弯曲。

我老家的村子里，被蝮蛇咬伤的人有好几个。记得最清的是闻新，他是在稻田里掏黄鳝时，被蝮蛇咬伤。他那时十几岁，喜欢抓鱼摸虾掏黄鳝。一次他掏黄鳝时，顺着黄鳝的洞掏到田埂上，进了一个老洞，他把手伸到洞内，摸到一软绵绵的东西，以为是个大黄鳝，用力把那东西拽了出来，谁知拽出的不是黄鳝，而是一条蝮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蛇一口咬在他的无名指上。经过救治，命是保着了，但那根手指的一节向反方向弯曲着，造成了终生残疾。

还有一个叫门小时，他被蛇咬，有点冤枉。那年秋天，生产队割稻谷，一块稻田快割完时，看到一条蝮蛇，大家看到蝮蛇，都很恼恨，就用镰刀把那条蛇斩了三四节。门小时看到蝮蛇死了，就用手指捣了一下蛇头，谁知，那条蛇的头就蹦了起来，咬在门小时的大拇指上。人是没事，但门小时的大拇指从此就向后面弯着。猛一看，那指头好像长在手背上。

因为蝮蛇咬人，毒性大，容易造成残疾。所以，家乡的人，都恨这种叫做“土布袋”的蛇。只要看见，必置其于死地。

那种叫“花子”的蛇，我一直没看到，据说上世纪60年代初，人们就没有再看到这种蛇了。这种叫“花子”的蛇，在我们的家乡神秘的消失了，更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蛇。“花子”很值钱，也很毒，咬着人必死。在我们的家乡，流传这这样一句话：“人见花子换匹布，花子见人人打墓。”说的是人看见“花子”了，捉回去卖的钱可以买一匹布。如果是“花子”看见人，就会不可避免地被“花子”咬伤。凡被“花子”咬伤的人，可以说是无药可救，单等着打墓埋人了。

听老年人说，“花子”是一种很小的蛇，长不过一尺。但“花子”咬人时的速度很快，被咬的人只听见“嗖 ”的一声，还没看见蛇的样子，就被咬伤了。“花子”咬人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有人说“花子”会飞，究竟会不会飞，现在没人能说清。

也许是这种叫“花子”的蛇值钱，被抓灭绝了；也许是它咬人必死，人们恨透了它，把它们视为敌人，把它们杀绝了。反正，很多年来，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一种叫“花子”的蛇。它们就这么无声无息，远离了那块它们曾经生活过的土地。

无毒蛇在我们家乡种类很多。我在这里要叙述的是乌梢蛇和黄链蛇，为什么要说这两种蛇呢？这两种蛇，在我们家乡曾经很多，现在很少。大肆的捕杀，造成它们的数量急剧下降，面临着灭族之灾。

乌梢蛇背面呈棕褐色、黑褐色或绿褐色，背脊上有两条黑色纵线贯穿全身，黑线之间有明显的浅黄褐色纵纹。蛇头较长，呈扁圆形，眼较大，瞳孔圆形。腹鳞呈圆形，腹面呈灰白色。尾巴细长，故有“乌梢鞭”之称。我们家乡，也叫这种蛇为“黑乌梢”。“黑乌梢”比较大，成年的大蛇，最长的有5—6尺，最粗的如小孩胳膊一般。乌梢蛇栖息在平原、低山区或丘陵，在田野、农家院落中也能经常见到。乌梢蛇活动敏捷，稍有风吹草动，立马溜走，家乡人也叫它“一溜黑”。意思是一晃眼，就看不到了。

乌梢蛇的药用价值较高，具有祛风湿、通经络的功效，是治疗风湿性关节炎、中风、口眼歪斜、半身不遂等顽固性疾病的首选天然药材。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记载，乌梢蛇主治“诸风顽痹，皮肤不仁，风骚湿疹、疥癣热毒、须眉脱落”等症。蛇胆有祛风、清热、化痰、明目等功效。用乌梢蛇泡制的乌蛇酒、乌蛇胆酒，以其柔和的保健、药用双重功效，日渐受到现代人的青睐。可以说，乌梢蛇全身是宝。同时乌梢蛇的食用价值也很高，在市场上卖价最高，行内称之为“黄金条”。

我们家乡，捕杀乌梢蛇始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捕杀乌梢蛇，主要是食用，那时候，很多人都到山野捕蛇，抓回的蛇，卖给蛇贩子。蛇贩子又把蛇运到广州，从中牟利。卖不出去的蛇，就制作成蛇干，卖到制药厂。我看到过他们制作的蛇干，把蛇杀死后盘起来，然后烘干，被烘干的蛇，一盘一盘装箱，运往外地，换回大把大把的钞票。

黄链蛇主要是食用。捕捉的黄链蛇，全部运往广州。为了贩卖合法化，许多人办起了养蛇场，使非法收购变成合法养殖。所谓的合法养殖，就是以孵化为名，大肆收购野生蛇，再把收来的野生蛇，放到养殖场，待价而沽。这种做法，逃脱了司法部门的打击。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这类养蛇场，在我们家乡多达数十家。而每家的养蛇场，一年销售的各类蛇多达数万条。养蛇的人靠养蛇发了大财。而捕蛇得人，发了小财，许多人靠捕蛇盖起了楼房，手里有了存款，成了富裕户。

我们村里的二喜，原来在广州打工，没干够一年，就从广州回到家乡，当起了蛇贩子。他收蛇，不论大小，全部收购。大的卖到广州，小的养在家里，死蛇制作蛇干当药卖。两年功夫，赚了几十万，成了村里的暴发户。

他说，广州人有钱的很，也会享受，家养的都不吃，专吃野味。他们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都敢吃。我们看着恶心的东西，他们吃得有滋有味。就说蛇吧，在广州、深圳到处都是蛇餐馆，吃上一餐蛇肉，花几百、上千元不稀奇。于是，我们那里捉蛇的人越来越多，只要能藏蛇的地方，被翻了个遍，说得上是挖地三尺。就连那些不能吃的蛇，也倒了霉，那些没人收购的蛇，捕蛇人看到了，一棍子就砸死了。很多无辜的蛇，死于非命。为啥？很简单，蛇太丑了，看着不舒服，恶心人，就这么简单。

蛇的悲剧，在于它们的丑陋，在于它们的价值。人们只看到了它们丑的一面，没有看到它们美的一面。除了嫌弃，就是利用。嫌弃是一种悲哀，利用更是一种悲哀。

其实，蛇是非常聪明灵活、极具灵性的动物。《圣经》上有“温驯如鸽子，智慧如蛇”之说。蛇的记忆力非常好，也喜欢记仇，它们能准确地认出曾经伤害过它的人，许多年以后，还会伺机进行报复。但蛇也会报恩，古书上曾记有“隋侯见伤蛇而医之、活之。蛇愈而去，衔夜光珠以报”的佳话。可见，蛇也是一种恩怨分明的动物。

蛇的智商很高，尤其对音乐，非常敏感。它们能分辨出音乐的节奏，随着音乐舞蹈。很早以前，印度就有耍蛇的职业，在“蛇郎”吹奏的“蛇笛”中，一条条蛇袅袅起舞，舞姿灵活柔美，引人入胜。野生的蛇，可以在草尖上的舞蹈，它们的舞蹈，十分的优美。只不过，蛇的舞蹈，总是昙花一现，惊鸿一瞥，难得相见。

可我们从没有刻意地去观察蛇，去了解蛇，去关怀蛇，给它们一个公正的待遇。它们在人类残酷的捕杀下含怨忍悲，离开我们。留下的只是一个大大的“？”
[ 本帖最后由 祖克慰 于 2010-1-30 11: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