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卖煎饼的男孩

前一段时间，我打破往日脚踩上班铃的习惯，总会提前十分钟到达。绝没有想提前上班的意思，而是为了距离上班位置不远的那个煎饼摊。 　　 初见那个煎饼摊时，我正站在十字街口东张西望，在为不知道早餐吃什么发愁。对于吃，我并不挑剔。只是由于常熬夜的缘故，早晨无论吃什么都如嚼蜡。那些小摊小吃我都吃遍了，没有一样东西会让我有第二天早上又想去尝的欲望，也因此饿肚子的时候特别多。那天若不是考虑到上班时事情特别多，我绝不会耐心地站在那里搜寻，不会就这么不经意的发现了那个煎饼摊。 　　那是个用手推车改制成的摊子，被分为三个部分，一边用来擀面粉，另一边用来煎饼子，中间摆着两个很大的佐料盆。佐料盆中，一个放着榨菜，一个放着青葱。其实引起我注意的不是那摊子，而是在摊子前煎饼的男孩。男孩大约二十一二岁左右（我习惯把二十一二岁以下的人称做孩子），高大，并且可用帅气一词来形容。我因为好奇而走近了那男孩摊子。 　　走近那男孩后，我看到他手臂上有几道刺青。对刺青，我本十分反感，但那天早上例外。在男孩的身边还有个忙着擀面粉的女子，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见我走近，那个女子问我要几张饼子。我只是冲那女子笑了笑，把眼睛停留在男孩的手上。 　　男孩手握铲子与镊子，在熟练的翻转着平底锅内的饼子。那在我眼睛里又笨又重的铲子与镊子，在男孩手中竟然是如此灵巧，一张大大的饼子被铲子三两下转成了金黄色，接着那细如发丝与长约半厘米不到的青葱，被镊子大把的夹起来放在煎饼当中。铲子又三两下把饼子卷成了条状，葱与榨菜就这么藏头露尾的卷在其中。 　　整个过程我看呆了，我看呆了的原因是，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孩竟然把这样的活做得如此精细，灵巧，并且不失优雅。让我这个仅仅只懂煲汤与煎蛋的女子佩服得真可用五体投地来形容。尤其是那些餐具，他竟能把它们弄得那么温顺、服帖，而我每次下厨十有八九不是被刀切伤，就是被油烫着，常常若能落个只丢半片指甲壳算是我幸运之至了。 　　在欣赏他煎过几张饼后，我才开口要一个。饼子不贵，只两元一个。我本只是好奇的尝尝，对饼子的味道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没料到那个男孩再次给了我一个惊讶，他的煎饼竟是那么好吃。煎饼既不象油炸饼那样干枯，也不象蒸出来的包子那般松软，而是既柔又韧。青葱嚼上去脆生生并有股淡淡的香味，和着榨菜天生的脆与嫩，让人吃上去有种满口生香的感觉。一张饼子，就这么被我三下五去二的吞下了肚，并还有口留余香，意犹未尽的感觉。若不是记挂着上班，那天早上我令会在他摊前呆上一天。那饼子也让我回味了整天。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为此起了个早床，也自此多日，为了那饼子我改去了早上赖床的毛病。不过在我吃他的饼子过程中，我不免善意的告诉他，何不用岳阳大街小巷都流行的那种标有“土得掉渣”的纸包装袋呢。那包装袋既美观、卫生，又正好与他的饼子十分相符。塑料袋的包装，不但烫手也没有什么特色，无法给人留下印象。我这人就是这样，若碰上我喜欢的人和事，我一定会递上我最合适的建议。 　　两天之后，他们果然用上了那种纸袋包装。尽管他们没有向我说什么感谢的话语，不过只要我去，百分百那男孩会把刚煎好的饼子递给我，并向顾客解释是我早就预定好了的。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这样不显山露水的感激方式，于是我在他们摊子前逗留的时间便就长了。 　　只是，我是个不喜欢去刨根问底的人，对每个走近我面前的人，就连姓名有时我都懒得去问，我只是凭着在接触的过程来发现与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至于他的过去也好，将来也罢我自有我的想法。我以为他的过去已经流逝，既然流逝了，我何必要去知道呢！有关将来，我总觉得将来我们还会不会见到，或者会不会有说话、相处的机会，那是将来了还不列入考虑的范围，我没必要去知道与想。 　　关于面前这个卖煎饼的男孩也是一样。无论他手臂的刺青有多么醒目，我只是为欣赏而喜欢着。只是彼此熟悉后（尽管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那个女子便告诉我他们的点滴。他们是两姐弟，父母去世早，留下他们相依为命。男孩十六岁便没读书了在社会上混，身上的刺青是刚入社会是刺的。打架、斗殴是他的家常便饭，直到二十岁那年，他亲眼目睹他的同伴在一次斗殴中被活活打死后，他才从那群人中退出来。姐姐说到这里时，那个男孩抬头说了一句“我就忘不了他父母跪在地上的样子，悲凄、苍老、无助的什么都有。真可怜！不过我觉得是我们这班人更可怜。” 　　男孩回家后执意要自食其力，想赚点钱后买个房子、结婚成家好好的过日子吧。愿意并不宏大，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想法而已。于是便选择了卖煎饼，男孩说这手艺简单、好学，不要太多的投入。我能理解这样的他们，他们只是为生活而在生活着。希望能以最低的成本，用辛苦来换得他们菲薄的收入。男孩在煎饼的时候，笑着插了句，等他攒到钱后就租个门面把这煎饼生意做大。 　　不过在那天聊天时，有人走过来叫嚣，指责他们不该在这里摆摊，影响了他的门面生意，叫他们搬到对面去。其实，我发现那人的门面离他们的煎饼摊很远，更何况那人做的音响、碟片生意根本没有影响。那个人说完刚走，又有两个人走来说，他们若再不走，就叫人来砸他们的摊子。那两个人的理由是，这么小个地方，弄早点就如仅一小口饭而已，怎么能让他们姐弟也来分一口吃呢。 　　不一会儿，已有两三拨人来轰他们了。我自始至终发现，那个男孩低头弄着他的煎饼，面无表情，好象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我却有些看不下去了，认为这地方又不哪个私人所有，凭什么要轰他们？行业竞争看的技术与服务，犯得着要动粗赶人家吗？我想开口发话，却被那女子拉住。她示意我说，是这样的，无论到哪里都一样。 　　在我想与那女子争论几句时，那个男孩才开口说了句，姐，我觉得老李家的榨菜比老王家的好，明天早上我们用他的家吧。一副超然人外的表情，一种淡然得不能再淡然的口吻，让我张大嘴巴看了半天。我第一次发现我没有洞察人心里的能力，尽管在这之前我自信我有这方面的能力。 　　后来，我因为忙于熬夜，有三个早晨没光顾那煎饼摊了。前两天，我特意起了个早床想去那煎饼摊子。不但想煎饼的味道，更想享受那个男孩煎饼的过程。可是，当我找遍整个十字街口也没有找到那个摊子，我问过几个人他们都摇头说没有见到。他们的摊子就如当初他们出现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那个把煎饼的过程做得如此从容而淡然的男孩又去了哪里？我亦无法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在想那煎饼的味道，青葱的香，榨菜的脆，当然我更想的是那个身上刺青的男孩，那个从充满喧哗与血腥的生活里转换到简单、平淡生活中来的男孩，我真的有点想他…… [ 本帖最后由 罗丽琼 于 2009-4-29 22: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