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两个家

一只狗，两个家
在农村，养只狗，喂只鸡鸭，是极其常见的事情。但也有的家庭不喜欢养这养那的，怕脏，怕乱。母亲喂过猪，也喂过鸡，却从不养狗猫。我自己也不喜欢猫，因此，家里很难见着猫的影子，偶尔见过猫，大概是来我家捉鼠或偷腥。而我却非常喜欢养狗，为了达到养狗的目的，在母亲面前软磨硬泡，拉下脸皮，最终征得母亲同意，养过几次。可能想得到的，总是得不到，养过几次，大都没有存活下来。第一只养了大半年，个头不是很高，却机灵可爱，非常讨人喜欢，后来无奈因大脑炎死了。第二只也就是今天我要写的这只。这只狗原本并不是我家的，而是一个嫂子家的。我家与那个养狗的嫂子家隔了两条胡同，相距百米余远。我恳求过母亲几次养只狗，母亲口头答应过，却迟迟不见行动。那日不知怎的，母亲告诉我，嫂子家要给我一只狗。原来，嫂子家养了两只小狗，是亲兄弟。随着小狗越长越大，饭量急增，嫂子觉得养两只狗有点奢侈了。于是想找个喜欢狗的主送掉一只。

母亲和这位嫂子平时交往颇多，知道我想养只狗，于是准备给我一只。但当母亲真正到她家去拿狗时，嫂子却拿不定主意了。到底给哪一只呢？两只狗是亲兄弟，一黑一黄。黑的两只耳朵挺立着，精神威武，对人却显得有些冷漠；黄的两只耳朵垂着，不如黑的精神，见了人却异常亲切，扭动着身子，摇着尾巴，口出发出“呜呜”的撒娇的亲昵的声音。嫂子摸摸这只，看看那只，都有些舍不得了。也难怪，嫂子是个性情中人，喜欢养狗。这次送狗，实在出于无奈，一般的农村家庭，不做买卖，没有什么大的家产，养两只狗，等于养两个孩子，的确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嫂子悉心喂养它们已经三个多月了，也产生了很深的感情。三个多月里，两只狗在嫂子家简直就是一道风景。一有生人到嫂子家，两只狗齐吠。平时，两只狗在一起嬉耍闹玩，你追我逐，好不快活。见到嫂子或其家人，两只狗一拥而上，前扑后挠，一会儿围着打圈，一会儿又舔其脚面。嫂子喝一声让它们走远，语气有些生硬，却含着疼爱。如此相处几个月，送走哪一只，心里都会不舍。

最后，嫂子拿定主意，把那只黄的给了我家。嫂子用一只大纸箱把狗装好，趁晚上给了母亲（白天怕狗记路，跑回家）。临给母亲时说：这只黄狗，平时被我宠坏了。要是不吃馒头，就给它煮个鸡蛋吃。混熟了后，再喂它馒头。狗被抱了过来，放到家里。本想和它多接触一下，培养一下感情。它却对我不理不睬，在院子里到处乱窜。给它馒头，它连闻都不闻，只“呜呜”地叫着，象哭一般。等我睡下，只听到院里发出痛苦凄惨的叫声。

第二天早上，它静静地趴在柴房的柴火上，显得有些憔悴。我走过去，它警惕的站起来，远离了我。我唤它，它不应，又在院里转来转去。待到晚上我下班回家，它竟然失踪了。去哪儿了？怎么会失踪？我查了一下院子，门口旁边流水的阳沟动了样。阳沟上面的砖块被扒掉了，显然，是那只黄狗干的好事。吃了晚饭，父亲去嫂子家把那只黄狗带了回来。那天，我对黄狗能够找到原先的家，很是好奇。虽说两家隔的不是特别远，可是一只三个多月的小狗，在此之前，又没有到过我家，它是怎样跑回去的，难道它的兄弟小黑来过？或者之前它出来玩耍过，在离我家不远的电线杆或墙角上撒了尿，做了记号？这不可而知，可事实上，它凭着狗天生的能力，回到以前的家了。显然，它对现在这个新家并不认可。可能是喂的不够好，也可能是刚刚和兄弟小黑分别，心中难过万分。嫂子说，狗是一个很懂感情的动物，它是想家，前几天不吃不喝正常不过，过几天就会好的。我相信嫂子所说的，之后一个多星期里，狗儿晚上依旧呜咽哭嚎，偶尔吃点东西，又曾三次跑回嫂子家。看着狗日渐消瘦，心头不是滋味，如果养不活，还不如送给嫂子。那日，嫂子来我家玩，小黄（送给我家的黄狗，简称小黄）见到嫂子后，浑浊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跑到嫂子面前撒起娇来。更让小黄高兴的是，小黑也跟着嫂子来了。小黑与小黄先碰了下鼻子，接着两只狗摇着尾巴，快乐的嘶咬起来。它们在院里翻滚着，奔跑着，院里顿时生机无限。嫂子见到小黄消瘦的身影，很是心疼，掰了块馒头给了小黄。小黄见到馒头，竟然狼吞虎咽的吃掉了，真是给足了嫂子面子。

随着时间的增长，小黄不再跑回嫂子家了。晚上不再乱叫，也正常的饮食了。对家人也热情起来。这一切的转变，让我很高兴。有时去田里干活，它就在我前面小跑或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当我在地头休息时，它就疯一样在路上在地里狂飙。它那矫健的身影在田野里跳来跃去，象一焰黄色的火苗，一闪一闪。跑完后，累的趴在我的身边，伸出红色的舌头直喘粗气。我爱抚地摸着它的头，它用舌头舔我的手。那时，我觉得它就象我的一位兄弟，一位性情相投的朋友。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它不吃不喝起来，想起嫂子的话，给它煮了个鸡蛋吃。它吃了几口，可没过多久，又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它一直在那里吐东西，还有一些口水样的唾液。我不知道它得了什么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母亲说，应该没有事的，可能吃了一些坏掉的东西，吐完后应该能够好起来的。可是一连两天，小黄一直在吐，滴食未进。它的毛发也乱蓬蓬的，没有了光泽。第三天我回来时，小黄不见了。母亲说，可能去你嫂子家了。我想去找，母亲说，先不找吧！最近家里这么忙，也没有时间照顾它。你嫂子前几天还说送出小黄去有些后悔呢！如果小黄愿意呆在你嫂子家，就呆在那里吧！一顿饭一个多馒头，养不起啊，还衔袜子叼鞋的。听的出，母亲对我养狗一事，还是有些微言的。几天后的日子里，一直未见小黄，心里很是挂念。有种不祥的预感，它会不会出事了。正当我开门去嫂子家找时，小黄却从大门里闪了进来，一下扑到我怀里，口里又发出呜呜的撒娇声，象是在和我说话。我喜出望外，又见着那个活泼机灵而又通情的小黄了。事后，我才知道，这次小黄回来，是嫂子把它送到我家门口的。小黄失踪的那天，果然就去了嫂子家找小黑玩。嫂子看出了小黄的异常，于是给小黄煮了鸡蛋，买了药。小黄吃了药后，病情及时得到控制，身体很快恢复过来。嫂子来过几次，可是家里锁着门，小黄就又跟着嫂子回家了。这次正好家里有人，小黄于是又回到我家。

对于小黄的死里求生，我自然对它倍加珍惜。然而不久后的一天，却又听到一个坏消息。嫂子家的小黑死掉了。小黑被小黄传染上了病。嫂子用同样的药给小黑治疗，却没有起什么效果。小黑就在小黄离开后的几天里死掉了。嫂子很是伤心，找个地方埋葬了它。也许狗与狗之间有心灵感应，小黄在家里总是不安心乱咬乱叫，开开大门，它就跑的没了影。它跑到了嫂子家里。到了晚上，我没有去找它，它自己又跑了回来。之后，几乎每隔三五天，它都到嫂子家去一趟。

一天晚上，母亲对我说，小黄吃东西太多了，给你嫂子算了。你嫂子本来打算养两只狗的，现在一只也没有了，把这只狗还回去吧。我说，小黄天天去嫂子家不是和她的狗一样吗？我心里是极不情愿再把小黄还给嫂子的。最后母亲妥协了，说，把小黄给你嫂子后，你可以再养一只长不大的小狗，那样能养的起。我知道不是家里养不起狗，只是母亲讨厌狗。还没有准备把小黄还给嫂子，小黄却自己跑到嫂子家里了。母亲已经和嫂子说不用让小黄回我家了，嫂子于是带着几分歉意地又留下了小黄。小黄不再来的那几天，我很是想它。下班后，一个人走到嫂子家的门口。大门锁着，我叫了声小黄。院里传来几声汪汪，马上就见一个黄影在门里面晃来晃去。它用前爪扑着大门，红红的舌头从门缝里伸出，舔我的手。又听见它久违的呜呜的撒娇的声音。大门外，大门里，两个世界，一种心情。它见到我是亲切的，眼睛里充满着友好与热情。我对它，又何尝不如此呢？

小黄回到嫂子家后的一个月后，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又养了一只长不大的小黑狗。小黄已经习惯隔三岔五的来我家串门。也很快与我刚养的小黑狗成为好朋友。也许距离产生美，原先母亲对小黄有些反感，可自从小黄又到了嫂子家后，母亲却总说小黄的好。说对人热情亲切，懂规距，老远看到母亲就迎上前去打招呼。母亲让它回嫂子家，小黄就听话的回去。

2008年大年初一，我很早就起床和本家兄弟拜年去了。回到家后，母亲高兴的告诉我，小黄刚才来过，应该是给我家拜年吧。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它了，由于工作上的原因，在家的时间不是很长。我不知道它最近怎样了。大年初二早上，我去外婆家。摩托刚到了小军哥的门前，一条黄色大狗，从前面街道的拐弯处，冲了过来。心里噔地吓了一跳，马上把车停住了。大黄狗没有汪汪的乱叫，到了我的跟前竖起身子前爪就在我身上乱扑舌头就在我身上乱舔起来，这是小黄吗，怎么长的这么高大了，屈指一算，确实有些日子不见它了。我把头盔摘下来，仔细地看着它。它在我的右腿上蹭来蹭去，好象在问我还记不记的它。我用手拍了拍它的身子，并祝它春节快乐，它象听懂了般，叫了两声。我笑了笑，骑上摩托离去。

八月初八，是我订婚的日子，我盼望着它的到来。因为会有很多肉、骨头等着它。它早上早就赶了过来，打了一个圈，又不见了踪影。订婚完后，我把来我家偷食的狗全部赶走，把小黄爱吃的骨头、肉放在桶里。黄昏迫近时，小黄终于来了，扭着身子，打着招呼。见到美味，兴奋的啃嚼起来。

之后的岁月里，习惯了小黄不定期的访问。尤其是我养的那只小黑狗又因生病不见踪影后。不黄的到来更给我心里带来了很多无法言尽的安慰。然而小黄还是遇到了麻烦，而且这个麻烦影响到了两家人。临近2009年春节的一天，嫂子突然来到我家找小黄。母亲说小黄昨天早上来过，今天没有见。嫂子说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就离开了。我当时也没有在意，以为小黄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岂料过了一天，斜对门的邻居说他家的大狗被偷狗者给药走了。不止一家，当天有四家的狗全部被偷走，时间相仿，大概系同一伙偷狗者所为。我不认为小黄也在其列，我去问嫂子小黄可曾找到，嫂子伤感的说没有，肯定被偷走了。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等待奇迹的产生，小黄会突然出现在我家或嫂子家，然而一直没有出现。小黄就这样被偷走了。没有一点声息。也许它吃上药食的那一刹那，还在感激着人类的善举。

小黄没有等到我结婚，等到我结婚的是我的她向同事要的另一只小黄狗。小黄已经离我远去半年之久了，然而我不会忘记它，也不会忘记这段一只狗两个家的情缘。
[/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阿雷 于 2009-5-11 09:1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