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里有花落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16 编辑 <br /><br />　　上小学的时候很期待南方的景色，在课本里听说南方有春天一样的冬天，有不结冰的水和开不谢的花。到了初中和高中我开始在那些诗歌里向往那些唯美动人而优雅秀逸的江南水乡或是片片竹林。向往断桥的雪，塔顶的日出，湖泊的孤帆远影和长满青苔的雨巷，以及撑着油纸伞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
　　后来，我还是在向往那些在岭南和湘江作品中读来的优雅景色。生在西北，总有一种缺少水分的梦，也想结着愁怨，带着烟雨蒙蒙行走在静静的岁月里。
　　三毛的书带我去过那个雨季，去过撒哈拉，去过温柔的夜，走过万水千山，终于也是在一个美好的下午读到了那段最动人的话。“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么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在安静的夜里，硬着头皮在电脑上敲打着这些一行行随心所欲的字。听着电脑散热扇呼呼乱叫，心里总是少了一份踏实与该有的宁静。忽然就想起了中学时候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平房的日子，每晚回去都在小小的书桌上翻开厚厚的日记本写到深夜，似乎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恋上了这样的黑夜，万籁俱寂的时候，只能听到冬虫与夏草，听到秋叶瑟瑟与春雨菲菲的声音。一方只有纸张大小的光亮照着我的文字和文字背后一颗脆弱而又坚强的心。偶然得到的一束盆景甚是喜欢，在书桌上天天摆弄青翠的枝叶，半边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一棵小小的植物像是经历了百年沧桑的胡杨一般，弯曲的枝桠上总会在某个清晨或午后给我莫大的惊喜，又有一片新叶悄然生长了出来。为此我开心的在日记本上用毛笔书写了一篇《得青记》。
后来，这株盆景却因为我的照料不周，干死在了门外的阳台上。突兀而残忍的剩下由粗到细，由简到繁的枝枝蔓蔓。还记得在盆景的那片土地上用油黑的笔墨书着“耕心”两个字。初三每周只有半天的休息日，那半天我会静静的享受阳光，一个人在傍晚的公园去听风，去看远山，去听离我最近的鸟声和圣天的钟声。看湖水在孩子们的笑声中荡漾开一层层优美的波纹，又在我的耳畔悄悄的掠过少年的心事。还会在家里铺开一张张宣纸拿出简陋的水墨和画笔，趴在地上若有其事的书画着一棵棵淡淡的水墨竹和色彩怪异的莲花，然后拿出线条生硬且做工粗糙的印章，自豪的盖上自己的落款。住在小院的日子，陪伴最多的是还可以看见的星宿和窗外一年年开花结果的李子树。树下种着我的胡萝卜、香菜、葫芦和各样的花朵。书桌靠着半截窗户，一个明朗的傍晚，翻开本子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一束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稳稳地进来，水一般的泼在了我的一张白纸。我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不敢呼吸，不敢动笔，不敢挪动一下放在那里的日记本和水杯。安静而虔诚的看一束阳光跃然纸上，一缕缕一丝丝的挪动，最后越来越淡，越来越暗，从我的怀里，从我的纸上一下抹过窗台，绕过屋檐，隐在了遥远的山后。我始终没有开灯，就在那安静的等一束阳光造访之后得意而安享的离去。最后，我摸摸那张被阳光深深踩过的纸张，带着暖烘烘的温热从指间直到心里。我幸福满满的在那一页的第一行写了“一束阳光”，最后一行留下了当天的日期。
　　一切都好似突如其来的撞到我的眼眸或是我的心里，在最需要或最措手不及的时候都给了我最大的安慰和鼓舞，亦或是淡淡的忧伤和哀愁。后来，被我写过的一摞又一摞的宣纸终究成了堆积角落的废纸，当热爱冷却，当情感都被蒙上灰尘，便都失去了一切最初的意义和血肉，面对的结局也不过是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傍晚拿出去塞进废弃了许久的炉膛灰飞烟灭。一块块石头还在，刻着我的大名，刻着为纪念北京奥运的纪念徽章，刻着那时候的沉静，稳当和纯真。后来，终于在一块块石头中体悟到一些道理。看着那一快快事先被打磨好的石头，不知来自哪座山，哪块石头，是谁从那乱石堆中背了回来，又是谁一一的切割打磨，搬运，贴上标签。我像是对待远方的故友一样，也是怀着尊敬与虔诚，轻轻地打磨，小心翼翼地书写，一刀一刀的勾刻。好的印章都是一遍遍的细心修改而得。我也是一块顽石吧，或许我也需要打磨，需要自己手中的一把刻刀去勾刻属于自己的人生，急不得，慢不得，深不得，浅不得。干干净净的来，经历了种种斧凿刀刻，以最光亮鲜红的赤诚心印在一张干干净净的纸上，交了自己一生的答卷。我手中也有一把刻刀，时而尖锐，时而锈钝，时而一不小心鲜血淋漓，时而一不小心便改变了原来的轨迹。那些意外的事故，何尝又不是天定的失误亦或是命运。
　　我在一篇篇文字里寻找属于我的答案，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寻找是漫长的，是枯燥的，是寂寞的。但事实是我更寂寞了，而且在一个个夜晚享受这寂寞带来的充实、快乐和痛苦。余秋雨带我去天一阁、去凤凰古城、去时光遥远的西欧和美洲大陆；听海子面朝大海的波浪和河流里倔强的鹿王；跟席慕蓉哀怨感受温暖的爱；同毕淑敏在西藏、在一棵树下看一颗草；跟三毛去撒哈拉，去台湾，去美丽的梦里。有时我会同川端康成和三岛由纪夫在半夜悄悄对话，那时候我没有读到永井荷风那水中月色般哀物的文字，只任凭川端把我带进了一个个与他花未眠的夜，最后，消失在了宁静而落满一地菊花的清晨。年轻的我终究读书读到了精神分裂和抑郁的境界。半夜，光着脚在地下，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满满的一大杯酒，读完后猛猛地喝下祈求什么也不用想。在星宿不多的夜空，哪怕最弱的一颗也是对光明的极大渴望和现实的超人幻想。
　　外面的世界如同是一副写生的画作，楼房的半边在夜里，半边在灯光里，还有一点点在我和他们的梦里，只有极少的屋子还醒着，区别着哪是天哪是地。我注视着楼下一块被分割成好几块的小地，种着蔬菜和花卉，种着老人来到这个小城后的渴望和无奈。我像极了一个黑夜里的幽灵，带着我的梦想要给世界一切的光明。
　　想想如今，拖着疲惫的身心刻意迎合和敷衍着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一切。有人说我圆滑，说什么人都不得罪，什么事总是想的那么精。我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圆滑”或“精”，更无法标准它们的褒贬。只是，不再轻易那么随心所欲，喜怒哀乐；我都在努力去宽恕这个世界，理所当然的宽容着自己和别人对我的一切。那些面具、那些虚荣、那些规则一步步的吞噬着我的“庄稼”。面具我还是选择了去戴，虚荣也选择了，规则不得不遵循，只能做个明白的糊涂人。
　　我的梦里，想是在遥远的那片水乡或是婉约的词句中，但后来却在贫瘠的这片土地上扎住了根。再怎么样的梦，有魂牵着能走多远呢？停停走走，失失得得。一切有常无常的事情，我都祈求一颗平常心和抱着希望的残心。在最深处，守着最纯净，在最纯净处留着本初的最宁静。我的梦，那么长，也那么乱，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脱下一切束缚和羁绊，再次拿起手中的刻刀和镜子，照照如今的自己。等所有花开，我的梦里早有花落，带着遗憾，带着无奈，带着这个年纪的迷茫和一次次的突围。
　　我不怕梦里花落，只有飘落才会那么凄美的诠释生活和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因为，我还有一块可以开花结果的土地。 　　　　　　　　　　　　　　　　　　 一白于2015年1月28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