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
2020-09-17抒情散文刘玉清
生活中有些事可以计划,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计划----比如说,生病,假设能计划,我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新年到来之际让病上身。母亲知道,过年了孩子们都忙,她不愿意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添事。因此我能想象,当母亲不期而病时内心是怎样一种无奈!腊月二十
生活中有些事可以计划,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计划----比如说,生病,假设能计划,我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新年到来之际让病上身。母亲知道,过年了孩子们都忙,她不愿意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添事。因此我能想象,当母亲不期而病时内心是怎样一种无奈!
腊月二十七,母亲打来电话,说肚子疼,吃药一周了,不见效,明天我的弟弟将带她来城里的医院做检查。
第二天,腊月二十八,早晨早早地我来到中医院门口等待母亲。不一会,弟弟开车和母亲来了。母亲的面孔明显地憔悴,头上蒙着方巾,前面露出有些凌乱的发,她因身体的不适看上去更显苍老。我扶着她的胳膊下车。她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袄,那种厚度的棉衣是我当学生那会穿过的,一把抓下去,全是棉花,触不到肉。可见在城里总感觉温暖如春的冬天在农村却是依然的寒冷。
我们走进刚刚使用不久的壮观气派的中医院门诊大楼,先在一楼大厅挂了号,再去三楼的肠胃科。我们在一楼的电梯门口等待,几分钟过去了,电梯门却一直关着。我想,这要是心脏病人指不定死几回呢。我终是等的不耐烦,便扶着母亲爬楼梯去三楼。
那天是周一,恰好有专家坐诊。两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对坐着。东边一位年长的正在坐诊,西边那位年轻的正闲着掰手指头。我判断专家肯定是那位老的。媳妇要小的,医生找老的。我相信这句话,因此,即使那位年轻的医生闲着,我们也没麻烦她。
等到年长的医生送走前面的病人,我让母亲赶紧坐在她面前,母亲仔细讲述着自己的病情,我和弟弟怀着无限虔诚与期待的心情眼巴巴望着专家,希望她能用她多年的行医经验判断出母亲的病,好给她对症下药。医生听完母亲的阐述后,并没有对母亲进行“望闻问切”的初步诊断,而是建议母亲直接做肝、胆、脾、肾的全方位检查。像排雷一样,对身体可能得病的部位进行一一排除。
身为乡村医生的弟弟听后赶紧对医生解释,半年前,母亲刚做了这一系列检查,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这次她仅仅是肚子疼,怀疑结肠有问题,所以只想做肠镜检查。医生立刻面露不悦之色,对我们侃侃而谈,列出一大堆我们不做全面检查的各种恶果,用了许多我记不住的医学专业术语。
说实话,我们确实怀疑现在医生的医德,他们大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让病人做一大套不必要的检查,以便从中牟利。心里不服,表面咱还要装出尊敬人家的样子,谁让咱是病人呢!最后,我们也不管医生高不高兴,还是坚持只做肠镜检查。
做肠镜检查前必须做心电图和血常规。医生给我们开出检查单,弟弟拿着单子去一楼缴费,我和母亲去二楼等待。等弟弟交上款,气喘吁吁地返回二楼,把单子交给医生后,母亲被安排进心电图室。十一点,两项检查结果都出来后,我们拿着检查结果单又重新返回三楼。医生看完结果后对我们说,两项检查都符合做肠镜的条件,要求病人从明天早晨开始禁食、吃药、清肠,下午两点做检查。这样一说,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做了。
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她不愿意麻烦我的弟弟明天再耽误时间陪她来检查。两个弟弟一个开超市,一个当医生,过年了,他们都很忙。如果不麻烦我的弟弟,她就必须在我家住宿。这也是难为她,因为我的并不很宽敞的楼上还住着我的公公婆婆两位老人。更何况,在母亲的心里,女儿、儿子的家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只有她和父亲在一起住的那座小房子才是她亘古不变的家。
我对母亲苦口相劝,几乎掉泪,我对她说,你要是不做这个检查,咱一家人这个年都过不安稳。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住一宿吗,咱就豁上麻烦这一次吧。母亲好歹被我说服。
我带母亲回家时已是中午十二点。距离明天两点的肠镜检查还有二十六个小时。我知道母亲在我家度过的这二十六个小时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难熬。她一直在担心,明天早晨吃了清肠药后,会频繁地跑厕。我家住在三楼,去楼下的厕所肯定来不及,在家里频繁地蹲厕又很不方便。因此,她就这样一直左右为难,甚至坐立不安。我看到她那样焦躁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我要是有一处单独的房子该多好,我可以给母亲一个完全自由的空间,那样她就不会有太多的顾虑,也不会这样急躁不安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聊天,让她讲村里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以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即使这样仍未能消除母亲前思后想的忧虑。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在往年的这个时候我该是沉浸在新年的轻松欢乐气氛中了。可是,今年我还没有半点的喜庆心情,相反心头像是照着一片乌云一样沉闷。但是在母亲面前,我还要装出轻松快乐的样子,以缓解母亲那儿更加厚重的愁肠。
母亲起床后先服用了清肠药。大约半个小时后,药效起了作用,母亲开始频繁地跑厕,有一次,竟然因为动作稍微的缓慢,没等掀开坐便器盖便失禁了。坐便器上,地面上全都是流淌的大便。我蹲在地上,几乎用了一卷卫生纸才清理干净。
母亲站在一旁不住地自责,愧疚地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可怜天下的母亲,总把养儿育女、拉扯孩子看得那么天经地义,一旦自己需要孩子的照顾时,却又那么千般为难,万般顾虑。母亲的样子深深刺痛着我的心,我赶紧安慰她:不要紧,我不是擦干净了吗?
母亲终于熬到下午一点半。我陪母亲再次去了医院。半小时后母亲的肠镜检查做完了。谢天谢地,一切正常,平安无事。
之前,母亲一直担心会查出个三好两歹的毛病(岂止母亲,我们都在担心),现在总算放心了。也难怪,处在这样一个高度污染、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中,总让人对生命有太多的顾虑和担忧,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如行悬崖,仿佛稍不留神,脆弱的生命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立刻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我和母亲走出医院。我看到,母亲忧虑的脸上终于舒展出了笑容----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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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刘玉清 于 2014-6-28 16: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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