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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陪陪母亲

2021-12-26叙事散文寂寞沙洲

陪陪母亲每天下午,步履匆匆走下楼去,习惯了在楼下那些老太太中间寻找母亲的身影,母亲有时很认真地玩扑克,有时很专注地做针线。我匆忙走过的那一刹那总会点亮她的视线。母亲总是说:“孩子,你迟下了吧?”或者说:“丫头,今天冷,你穿的少了吧。”然后……
陪陪母亲   每天下午,步履匆匆走下楼去,习惯了在楼下那些老太太中间寻找母亲的身影,母亲有时很认真地玩扑克,有时很专注地做针线。我匆忙走过的那一刹那总会点亮她的视线。母亲总是说:“孩子,你迟下了吧?”或者说:“丫头,今天冷,你穿的少了吧。”然后就目送着我走出很远,那时我很感觉到母亲眼里的温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日子定格成了忙碌,母亲的身影也就成了我眼里匆匆掠过的风景了。如果哪一天楼下没有母亲的身影了,我才纳闷,母亲是不是病了,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这两年,母亲一直和哥嫂生活在一起,我和哥的家相距大约500米,哥住在五楼,我也住在五楼,每天母亲都是从那面的五楼爬到我家五楼,给我把中午的菜、肉、葱、蒜等准备好,再匆忙到哥家给侄女做饭,几乎是风雨无阻。   下午的时候,我们楼下老人多,母亲玩上一阵扑克,再到我的家把中午的锅碗瓢盆洗了,把下午的饭准备好。时间长了,我们已经习惯了。回到家,我处处感觉到母亲的存在,可是我很少有空和母亲说说话。   我的时间好像每一天都进行了严格的切分,平时上课、作业、开会、学习、早读、晚自习……看似单调的词汇一点点挤压着我的青春,一点点暗淡着我的岁月。到了周末,经常性补课,让我感觉不到有那块时间真正属于自己。偶尔有点空余,我还要给孩子洗衣服,做家务,看看书,写点东西,似乎每一个日子过得具体而又琐碎。   偶尔想到母亲的孤单,我就打个电话,简简单单的问候,母亲似乎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我为自己的忙碌找到了最真实的借口,而这500米的距离母亲来来回回却是不需要任何理由。蓦然回首,母亲一个人已经孤独地走过了八年。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是争吵了一辈子,父亲吵累了,父亲先走了,母亲的生活中好像忽然没有了对手,母亲首先学会了沉默。其实,父亲在的时候,母亲活得很自我,她一辈子争强好胜,任何事父亲总是让着她,家里孩子多,经济拮据,也许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吧,可那吵闹声里也许更多是为了生活,没有太多的爱与不爱。   父亲比母亲大九岁,所以父亲一直让着母亲,年轻时候的母亲活得张扬甚至有几分霸道。可是母亲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父亲忽然之间就再也不会陪她吵架了,父亲临走时看母亲那怜惜无奈的眼神我才知道,婚姻如水,生活在其中的夫妻是鱼,只能是冷暖自知。也许那点点滴滴堆积的温暖或者伤害谁也说不清楚,那其中的疼痛也许就有母亲自己知道。   父亲走了以后,母亲喜欢上了做针线。以前母亲是乡村医生,在那个小村子里活得应该是很惹眼的,她几乎不会针线更是不热爱烹饪,她的很多时间就穿行在那个小村里的每一条巷道。她对我们的爱似乎很粗糙,可是对病人却很细致,不管冬天多冷,只要半夜有急症,她几乎毫不犹豫就走了。   在我的记忆中,每当我睬着夕阳回家的时候,母亲也拿着打针的那个小小的铝制的盒子迈着优闲的步伐走在街上,那一刻,母亲泡在暖暖的夕阳里,整个人有一种很柔和的感觉,可是我的心里并不多亲近,母亲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也淡淡的。其他小朋友投来羡慕的目光,可是我的心里没有自豪的感觉。   后来我们家的户口随着我们的放飞也到了城里,母亲就卖了她的药铺。当时,母亲卖药铺的时候,她是极不情愿,可是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孩子了,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她经常给自己打针,给自己打吊瓶。后来,也许是耳濡目染吧,我们家的孩子除了我之外他们几乎都会给别人打针,母亲病人太多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她就任意派一个孩子去,别人也是很放心的。   记得母亲卖了药铺进城的那一天,她哭得一塌糊涂,家里的小院里围满了人,许多女人都掉着眼泪,小村里上演了一场很隆重的告别仪式。那一天,我也才真正感觉失去了那个家,从此以后证明我们生活过得就是那几间破破烂烂的房屋了。   母亲进城以后,与日俱增的除了年龄可能就是脾气了。她很暴躁,很多时候为一点小事就骂我们,骂父亲。她没有其他女人跟上老公和孩子进城的那分安详与满足。那时家里条件又不是太好,她身体不是很好,更主要的可能没有了自己的经济来源她感觉很不习惯,所以她就迁怒与我们,似乎是我们让她失去了她的工作。她骂的时候,我们不敢吭声,父亲也习惯了沉默,可是我明显感觉到她过得很不快乐。   后来,我上大学了,偶尔回家,听到的就是她的抱怨,我就想不通她有什么不甘心呢?后来,我们都成家了,他们依然吵,父亲的沉默里都是包容,母亲的哭骂里都是无奈。我才明白,母亲的不甘是她失去了她最爱的职业,那几乎就是她的生命的有部分,她没有了工作,她就感觉没有了根基;她没有了病人,她就没有了踏实。那个药铺才是让她心安的地方,是她的精神家园。在那各种疾病面前她才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她的生命才会在那淡淡的苦涩中悄然绽放,可是,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不会更改了。   他们之间的争吵,直到父亲得病,忽然就沉寂了。母亲没有了抱怨,在医院伺候父亲,用她的医学知识让父亲在住院期间感觉格外踏实和温暖。可是,不管母亲怎么照顾,父亲还是一天天枯萎了,直到有一天,父亲再也无法下床在阳光下走一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健康爽朗的父亲的生命已经是倒计时了。   在我们铺天盖地的哭声里,父亲很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父亲走了之后,母亲似乎是从那一年开始衰老的,从那一天开始颓废的,从那一瞬间开始枯萎了。她没有了抱怨,也很少骂我们了。她喜欢上了做拖鞋,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拖鞋堆满了她的寂寥的屋子,我们每个家庭最多的就是拖鞋,那一针一线里穿起的是那些寥落而温暖的记忆还是那亲切而伤痛的回忆,我不知道。   母亲的许多时光就和针头线脑在一起,偶尔也和那些老太太坐在温暖的阳光下用那一张张轻飘飘的扑克牌丈量那些千篇一律的寂寥的时光。   前段时间,正好是个周末,哥的同事来了。那一天,他们到外面吃饭,母亲也去了。也许是母亲玩得开心了,也许是母亲怕儿子喝醉给儿子带酒了,母亲本来就不胜酒力,六十多岁的母亲喝多了。她忽然就闹着要回我的家,说我的家里她才感觉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无奈之下,很晚了,哥和侄女送母亲来了。看到母亲的那一瞬间,我很心酸,也许年轻的时候醉酒再怎么看也是一种洒脱,人老了醉酒,看到的只能是落寞与潦草。母亲看到我说:“我终于回到我的家了。”说着自己就径直走到卧室去睡了。   那一刻,我看着茫然的母亲,心里难过的无以言表。是啊,自从父亲走了,母亲就失去了她真正意义上的家,她在哪里都是一种漂泊。那一夜,我起了好几次,发现母亲睡得很踏实。天亮了,母亲醒了,满脸都是歉疚,她说:“丫头,让你操心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昨晚就忽然想到你这里来,总感觉这里让我踏实。你可能一夜都没有睡好,给你添麻烦了,今天你还要上班呢。”   我听着母亲絮絮叨叨,我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我不是好女儿,我醉过多少次酒,醉的心安理得,母亲没有太多的责怪,只是说,你身体不好,尽量少喝点。可是有时我依然是“沉醉不知归路”,也不知道在那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母亲的电话却格外清醒。有一次,我站在路灯下,看到母亲匆匆忙忙跑来的身影,我酒一下醒了,所有的愧疚都化为泪水。从那天起,我一想到母亲半夜里起来寻找我的那分焦灼,我就不忍再喝了。   也许这是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第一次喝多酒。也许父亲走了之后,母亲就把心门紧锁,再不会对生活抱怨了。   我们都感觉到母亲变了,至于沉默里包含着多少酸涩无奈甚至疼痛还是回忆就只有她自知了。   这一周,我们放大假,也就是说不需要补课,能有个完整的周末了,我感觉很奢侈,似乎有好多事情等着我。   周六早晨,我正写点东西,母亲提着菜来了,我说:“今天我休息,你就不用操心了。”母亲说:“我已经习惯了,你忙你的事情吧,不来我着急。”说着,母亲就走进了厨房。   等我写了好长时间,我忽然感觉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我回头一看,母亲静静坐在我的身后,默默看着我,秋天的阳光一览无余撒在母亲的脸上,母亲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神情安静而又空泛。看到我回头,母亲说:“我打扰你了吗?”我说:“没有。”母亲说:“你别太累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也看看电视,睡睡觉,你看这学期你瘦成什么样子了。”我说:“平时没有时间,周末整理点东西,其实也不累,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休息。”母亲叹口气说:“饭我给你做好了,开水也提上了,你到中午一下就行了,那我过去了。”我看着母亲好像欲言又止,我就说:“你没有什么事吧?”母亲说:“没有,你写吧。”说完母亲就出了门。   母亲走了之后,我忽然感觉心里说不出的一种空,思绪却怎么也回不到文字上了。   我到厨房一看,母亲把饺子已经包好了,我的心里温暖蔓延,我忽然感觉多久了我没有陪母亲说说话了。   吃完饭,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我说:“妈,今天下午阳光不错,我陪你逛街去,顺便给你买件衣服好吗?”母亲说:“孩子,你的文章写完了吗?你下午真的有时间了吗?我老了,不需要买什么衣服,就想和你说说话。”我说:“我的文章写完了,我下午的时间就是专门陪你。”母亲说:“那你中午好好休息,我三点到你的楼下等你。”母亲的声音里居然像个孩子似的流淌着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满足。   挂了电话,我的眼里却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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