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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26叙事散文江苏周骏
儿时怕打碗,准确地说,是怕打碎碗后母亲毫不留情的揍。其实,母亲平时并不凶,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每逢我手中的碗不小心“哐啷”掉地,破碎声将落未落时,母亲的巴掌就条件反射般,裹挟着风声骤然而至,常常打得我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待到回过神来,面……
儿时怕打碗,准确地说,是怕打碎碗后母亲毫不留情的揍。
其实,母亲平时并不凶,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每逢我手中的碗不小心“哐啷”掉地,破碎声将落未落时,母亲的巴掌就条件反射般,裹挟着风声骤然而至,常常打得我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待到回过神来,面对母亲声嘶力竭的威吓声,眼中泪水泫然欲滴,想哭出声来又怕再次挨揍,更不敢抬起头来,面对她那张因愤怒而略显变形的脸。
记忆中,我这个常常一头灰一身泥的淘气包打碎碗似乎是家常便饭。常常在吃饭时,听到外面伙伴的呼唤,我一激动,手里的碗就会不争气地掉到地上支离破碎;也有时,看到伙伴们在外面嬉戏打闹,我会捧着饭碗加入其中,碗碎之事亦在所难免。偏偏我不长记性,昨天被打了今天忘,今天挨揍了,明天立马抛到九霄云外,不难想见,我的脸部和后脑勺不经意就会成为母亲巴掌光顾的地方。
每次因打碗被母亲声色俱厉地教训后,我渐渐在心里学会了对照,想到每当邻居明扣打碎碗后,他的母亲非但没有丝毫的责备,而是一迭连声给予抚慰时,我就羡慕得不行。这种羡慕随着挨母亲揍的次数不断增多而不断升华,而一种对母亲不满的情愫也同时与日俱增,这种不满在日积月累后,终于井喷一样爆发了。这种爆发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在又一次打碗闯祸后,我决定离家出走,而且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叫“河南”的父亲承包农窑的所在地。
那是一个宿鸟归飞的黄昏,我带着满面的泪痕走出家门。我不知道河南在哪,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就是远方,只要自己沿西一直走下去,就一定会见到父亲。那天因为天黑后害怕,我一路哭着一路走,直到实在走不动了,就索性坐在一家有灯光的大门台阶上。后来,这家的老伯将我送回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那次,母亲显然吓得不轻,见到我被好心的老伯背驮着回来时,好一会儿,她煞白的脸上才稍稍有了一些血色。
那年我十岁。十岁的我通过离家出走这样的抗争方式,终于迫使母亲妥协,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因为打碗而受皮肉之苦,为此我自鸣得意了好长时间。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今年春节后不久,父亲决定将房子重新进行装修,我和母亲一起收拾他们的房间时,从那张色调黯淡的老式灯柜里,竟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传出“哐啷”之声的,竟是一只只瓷片,碗的瓷片。那一刻,我愣征良久,直到母亲拿起那些瓷片,如数家珍地一一道出每只瓷片是我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打碎的,甚至连当时的天气都记得一清二楚,如在眼前。我惊讶于母亲惊人的记忆力,更被母亲掺杂着幽幽叹息的话语所震撼。母亲那天面对花纹不一的瓷片告诉我,当时因打碗而揍我,固然因为家里贫穷,更因为她从小就被上辈人告知,小时候打碎一只碗,将来人生中就会多一道坎,而且这些并不能向我说破,否则对我更加不利。说这些的时候,母亲眼角泛红,神情庄重,“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将来过得平平安安!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到那时对你的凶和狠,我心里就特别难过,特别愧疚。”
“好在,后来我欣喜地从算命先后那得知,只要将这些你十八岁成年前打碎碗的一些瓷片收藏十年,就可以化险消灾,今年正好到期,告诉你内情菩萨也不会怪罪我泄露天机了。”说完这些话,眼角潮湿的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愧色里分明多了一层欣慰。我默然无语,内心却翻江倒海,原来,并不是所有的迷信者都可以被耻笑的,比如我年近花甲的母亲;也并不是所有的迷信活动都可以被谴责的,比如母亲悉心收藏瓷片!
那一刻,当我郑重决定收藏那袋瓷片时,我知道,我同时收藏的,还有足可以温暖我一生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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