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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一句话 一辈子

2021-12-26抒情散文微尘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度过的。父亲大学毕业后,远在塞外工作,母亲拉扯着我和妹妹,靠几亩薄田度日。十二三岁的我,把学习当成最枯燥乏味的事情。我从未完成过作业,经常逃学。当别人坐在课堂里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山坡上游荡,摘酸枣、追赶漂亮的山鸡……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度过的。父亲大学毕业后,远在塞外工作,母亲拉扯着我和妹妹,靠几亩薄田度日。十二三岁的我,把学习当成最枯燥乏味的事情。我从未完成过作业,经常逃学。当别人坐在课堂里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山坡上游荡,摘酸枣、追赶漂亮的山鸡,或者在波光粼粼的小溪边逮鱼。老师经常找到家里来,目不识丁的母亲不知道该如何来管教我,只知道望着我叹气。

  就在这时,父亲回来了,照例带回一大堆饼干、糖果,还有我最喜爱的玩具小汽车。虽然我有一大堆玩具汽车了,我还从未见到过真正的汽车。我和妹妹一边吃糖果,一边摆弄着玩具汽车的时候,母亲把父亲叫到了里屋。我支棱着耳朵,听出母亲是在告我的壮了。我一直惧怕不苟言笑的父亲,虽然他从来没打过我。我想,这次肯定要重重地挨批了。

  没想到,父亲不仅没有批评我,第二天,还带上全家,去看北京天安门。我生平第一次走出大山,坐上了长龙般的火车。在天安门前,我见到了很多汽车,黑色的轿车,还有草绿色的吉普车。我看的眼睛都直了,心里暗想,坐在车里的都是什么人呢?父亲抚摸着我的头顶,和蔼地问:“小军,长大后你想坐在这样的轿车里吗?”我使劲点点头。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那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爸爸不只希望你能坐在这样的轿车里,还想让你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轿车,你亲自驾驶着,带着一家人再来看天安门。”我被父亲描绘的宏伟蓝图吸引住了,坚定地表态:“爸爸,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从北京回来后,我仿佛变了一个人,收回了玩儿心,认真读起书来。等到读初二时,我的成绩已经稳坐年级头把交椅了。这时,父亲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把家里房子和财产全部变卖了,费尽周折,举家搬迁到他工作的城市。父亲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我和妹妹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父亲想让我进城里最好的中学读书。经过测试,我的数学和语文成绩都在九十分以上,只有英语,得了个零分。因为山区里中学一直未设英语课。重点中学的校长绝对不肯接收一个英语零分的学生。父亲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校长说:“如果一个学期下来,我的孩子英语考不了九十分,我无话可说,立马走人。你应该给我这个机会,不然,你们会错过一个好学生的!”校长被父亲的态度感染了,终于同意让我试一学期。

  那时的我,已经懂事许多,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还因为有那个遥远却美丽的汽车梦在召唤着我。我拼命地补习英语,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每到周末,父亲便带我到他一个北大外语系毕业的同事那里请教。一学期下来,我的英语竟然考出了96分的好成绩。   以后,一路绿灯,我顺利考取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繁重的课业之余,我经常一个人徜徉在天安门广场前,望着一辆辆尊贵的轿车悄无声息地从身边驶过。耳畔便回想起父亲温和的声音:“小军,你想坐在这样的轿车里吗?”此时此刻,我更加想念数千里之外的父亲。我能做的,唯有以更勤奋的学习,更出色的成绩来回报那如山的父爱。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一家专业对口的国营大企业,从事技术工作。由于业绩突出,工作三年,单位便分给我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我把父母接到身边,共享天伦之乐。惭愧的是,由于国企效益不佳,汽车梦离我还是太遥远了。

  父亲在了解到我的情况后,鼓励我勇敢地跳槽,凭借名牌大学的学历和英语六级的证书,到外资企业应聘。我犹豫再三,还是舍不得国企的铁饭碗,一拖好几年,国企效益一路滑坡,我还是下不了跳槽的决心。父亲便给我讲了一个青蛙的故事:在做生物实验时,把一只青蛙放在装有沸水的杯子时,青蛙马上跳出来, 但把一只青蛙放在另一个温水的杯子中,并慢慢加热至沸腾,青蛙刚开始时会很舒适地在杯中游来游去,直到它发现太热时,已失去力量跳不出来了。讲完这个寓意深刻的故事,父亲说:“你现在的环境就象一杯温水,需要关键性地一跳,来获得新生。还记得天安门前我们说过的话吗?”父亲的话,如醍醐灌顶,在关键时刻点拨了我。我想,按照在国企的收入,汽车梦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实现,我要争取在父亲有生之年,让梦想变成现实。

  我终于有勇气离开了国企,跳进一家法国的公司,从普通员工做起,一步步做到部门经理,直至总经理的位子上。汽车梦近在眼前了。遗憾的是,这时,父亲已经重病在床了。

  弥留之际,父亲拼尽全身的气力,留给我一句话:“不要满足于现状,尽快学会用法语对话。”

  父亲知道我跟法国人打交道时,身边一直带着翻译。在父亲的灵前,年届不惑的我,泪如雨下。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父亲都在点亮心灯,为我指路。一句话,让我受用一辈子。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愿父亲的灵魂,在天国安息,儿子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厚望。来生,我们还做父子!”

  父亲去世三天后,我驾驶着一辆崭新的帕萨特轿车,带着母亲和妹妹,还有父亲的骨灰,来到了天安门广场。父亲,虽然有些晚了,我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您老人家的夙愿!父亲温和的声音又在耳畔回想起来:“小军,你想坐在这样的轿车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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