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红水河的呼唤

　　一种呼唤之声响起：归来吧！孩子，别在尘世间继续沉沦！归来吧！孩子，在你荒芜的内心里，别模糊了回家的路！

　　每一个人都会眷恋着亲情温暖的家，眷恋着尘世中看似幸福的天地。但在现代文明和物质利益充盈的时代冲击和洗礼下，是否都会扪心追寻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精神家园：“回家，回家”，一种原始、朴素而久远的情感萦绕心间，是回望，是期待，更是一份浓浓的灵魂眷恋。难怪耿翔会说：“回家，已成为这个世纪的一种普通情绪。” 　　在与红水河相依相伴、朝夕共处的岁月里，我的内心是安静的，这份安静是心灵找到家的感觉，心灵可以随意的在一枝嫩芽、一片绿叶、一块石头、一滴雨露里栖息。生命是种浓得化不开的的血缘关系，流淌在我身体里的血液其实承继着亿万年前行走在森林、山水间的祖先血脉，那时在大山深处或是草原旷野里的家也是幽深、宁静的。然而在亿万年时光变迁里，人类社会发展了，家园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成了现代人一份亘古、久远的回忆和怀念，也许正是这份情感牵引着人们不断寻觅着、追问着，纵然是只羽翼鲜艳异常的鸟儿也仍然怀念那棵生命的梧桐树，那汪甘冽的醴泉。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滇东茫茫大山深处找到了生命的家园－－红水河，让心灵回家安息。 　　脚下的路，在逶逶迤迤的群山间延伸，不再荆棘丛生，只是遮蔽在密林树荫下，微甜的空气醉人心脾，似于绿色的海洋中游弋、穿梭。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份越来越浓烈的乡情满溢心扉，调皮的松鼠在枝头树尖跳跃腾挪，不知名的鸟儿欢啼鸣唱着……如果选择在清晨回家，那么自山谷间缓缓升起的乳雾在蔚蓝如洗的天空映衬下，将群山描抹得如同一幅水墨画，薄雾无痕，如诗如画，继续在路上走着，所有现代生活的喧嚣和尘埃恰似人生的阴霾，都已散了、淡了、忘了！ 　　人的生命是可贵的，自从人类诞生、认识世界伊始，对生命本身就有着浓厚的图腾崇拜情结，无论是崇拜天、崇拜地、崇拜龙、崇拜狼，说到底仍然是怀着对这些无从超越、战胜的崇拜对象的敬畏，谋求获得对生命的庇护……贮足仰望着远看似丽人之峰、近观如裸露之臀的乳臀石雕，分列着十二棵男体、女体图腾柱前，禁不住思绪飘飞，我忽然讶异地自问：人为什么是这种样子，而不是另一种形状呢？难道人真会是上帝的模样吗？也许对于这个问题，对生命密码的破译，科学无力作出解答，我不是个不可知论者，但我宁愿相信在复杂的生命现象面前，人只配仰望，只能用心灵去感悟，既然不能理解，那就崇拜吧！大写而夸张的臀部意味强有力的孕育生命载体，丰满肥硕的乳房哺育着人类生命，在人生四季十二个月的交替变幻中历经生、老、病、死！图腾柱直指蓝天，在静默中仰望，还是在肃穆中呼唤呢？也许生命是属于天的，所以仰望；生命是属于地的，所以贮立，人生天地间，天地造化、阴阳相合，通过父母的肉身而生于斯世！无从把握生，也无从把握死，生命寓于人却又超越于人！ 　　我心怀着对生命的图腾，那鲜绿的一毯毯、一坪坪小草，一棵棵、一株株树木……就象自己的兄弟姊妹般亲昵的微笑。有时真想静静的坐在婆娑的树影里、柔软的草坪上对着她们说说心里话、一诉衷肠；甚或象一只猴子爬到树上自由自在的攀枝跳跃，饥食野果、渴饮山泉。在人世间没有比母爱更细腻却又最伟大的爱了，躺在红水河母亲的怀里深切感受着爱的抚慰，无拘无束、嘶吼放歌，生命的激情自由的挥洒。
　
　　刚回到家，回到了自然母亲的身边，我却又觉得自己越变越小，似又回到了天真浪漫的童年，难怪有人说：“在母亲面前无论年龄有多大都是个孩子”，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我要感谢上天，在脱离母亲的肉体之后又在红水河的峡谷深处，看到了自然母亲，直面生命的源头---生命之门，也许我的灵魂正是从这里被释放出来，而后经由尘世间的母亲孕育而诞生。这一刻，我在心里跪了下去！这一生，我曾在佛堂前，祖先的灵位、坟冢前跪过，但现在想来那更多具有仪式的成分，而这一刻是我的灵魂跪了下去，因为灵魂终于找到了母亲，找到了家！生命之门才是最天然的生命图腾！ 　　我的灵魂回家了，顺着诞生时的路回家了！那袭童年洗浴戏水时的崖间飞瀑仍然在崖壁间飞溅，溅出了“云崖绝壁溅飞流，玲珑轻逸飘玉带。莫问仙境何处觅，神女裹瀑千山秀。”的意境。那弯吊桥在溪流陪伴下摇篮般摇来晃去，摇出了多少无暇的童趣和纯真的回忆。 　　我的灵魂回家了，回到了自从离开就从未回来过的家。一切均是那么熟悉，毕竟从这里出走。石壁万仞、飞燕如织，有人说古称玄鸟的燕子就是凤凰的前身，也许就是这些红水河旁的鸟儿用翅膀和鸣叫声迎来了自己的新生，科学将生命的肉体之初解剖成一滴精液、一颗卵子，而又是什么神奇之力在高潮下结合成肉体生命呢？我分明透过洞顶那方旋涡状的天空，静立的那尊形似凤凰的钟乳石、石笋……看到了生前的一幕： 　　大地呈现一片寂然，静谧而忧伤。
　　凤凰悲音“唧唧、足足”声声哀鸣，
　　孤独的身影时驻时旋，无所归依。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阵雨沥沥！
　　五彩霞光照亮这暗黑的十方世界，
　　混沌初开、曙光乍现！
　　凤凰在环宇间轮回翻飞起舞，
　　作别尘俗的世界，无喜亦无悲。
　　投身烈焰熊熊的火海，
　　浴火重生，进入涅磐的境界。
　　……
　　一个人的生命是需要历炼的，无论是母腹中的胎儿，还是生之于世，或是临近死亡时的痛楚、绝望。走出森林生活在洞中的人类童年时期，即史家所谓的“穴居时代”，那是一种成长中的历炼。行走在洞中，时而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投胎前在地狱煎炼的一具灵魂，时而觉得自己只不过是生活在洞穴中的原始人。千姿百态、形态各异的石笋、石钟乳就象一个个灵魂的活化石，让人觉得忽而如上天堂，忽而如下地狱，也许都是幻觉，都是想象的诡异。人之为人，只有脚踏实地踩在大地上，踩在痛的最深处才能体味幸福。但在这迷离的地下宫殿却又很容易让人觉得就是游走在母亲的胎腹中，我无从回忆在母亲体内的景象，可能那时记忆尚未开始。现在我倒宁愿相信此刻的自己就是体验在大自然母亲的胴体内进化、 发育成人的过程。
　　让我想起一句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自洞中、山腹渗流出的泉水汇聚而成的这面红水河湖泊，清幽幽、甘冽冽，清风徐徐，惹人暇思。天空、青山、白云在水影里轻漾，微风起处，细碎在女儿湖的柔波里，不知是山秀了水，还是水青了山，山水烘托出了这蓝悠悠、一尘不染的天空和无暇的云朵。如果自己是一条从深海里顺水逐流溯源的鱼，那么更能感受这份宁静的孤清。人皆爱水，这与水为生命之源不无关系，自己弗如生命的湖水畔生长着的那棵芦苇，也似潜泳于湖心的那条鱼，清滤的碧水融合着天地之间生命的信息，生命就在这里开始，水竟是天地万物的源起。这里没有忧伤、也没有幸福，有的是寂静中的安宁和恬静，灵魂也只不过是偶尔卷涌起的一片涟漪，一束波光里的艳影！ 　　面对红水河，此岸生死、彼岸涅磐，生命如花曾绚丽也会凋零，但却在凋零中孕育新生。红水河这片灵魂栖息的净土，现实中的彼岸世界，我永久的精神家园，或许将是生命最后的归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