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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林芝柏香绕千年

2021-12-26抒情散文马霁鸿

??西藏的林芝,与我滇西北的涛源老家,距离实在遥远,远到数千里,用我老家的一句俗语来说,就是:隔着八帽子远。
??让我将这支线香点燃,再说话:林芝又是隔着我家最近的去处——请让我款款道来。这支线香,我家一直点着,没有断过,老祖母在世时,每……
??西藏的林芝,与我滇西北的涛源老家,距离实在遥远,远到数千里,用我老家的一句俗语来说,就是:隔着八帽子远。 ??让我将这支线香点燃,再说话:林芝又是隔着我家最近的去处——请让我款款道来。这支线香,我家一直点着,没有断过,老祖母在世时,每天她老人家一起床,就将香炉吹燃,尔后丢进去几块香木屑(至今想来,那该是柏树的碎屑罢),倏忽,香炉里就飘出来了股股馨香。这馨香只是沁鼻,却不呛人。待我被香味唤醒过来,领着弟弟妹妹到堂屋里向祖母请安时(我母亲早逝,父亲又在外边工作),祖母举着一支线香,对我们说:这是古宗子(对藏族生意人的尊称)从林芝地方带过来的呢,几十年了,还这么香。说着,老人家就将线香在香炉里接上火,端端正正地将它插在香台之上。 ??线香——林芝,在我的脑海里颠来倒去浮游了几十年。一直惦记着,有朝一日争取到林芝地方去一趟,看看那里的山,树,闻闻那里的草,花,听听那里的流水与鸟语。嗯,见得着那里生产线香的作坊当然再好不过(如果那样,我一定要攀岩下涧,寻觅芳踪,采一把当地的原料投进去),见不到也无大碍了,毕竟已经见识了线香是怎样“线”出来的。 ??事情真能碰上奇巧的缘分哩。憧憬了半辈子的美事儿,不意之中实现了——在我年届半百这天,不用争取,不用乞求,竟然有了一个叫做任务的机会,使我得以轻松而豪迈地游历西藏。 ??那天,我们这个团队在游览了然乌湖之后,歇脚在了一个叫做波密的地方。波密虽然是个重镇,但因其过于偏远,以往真还没有留意过,突兀落脚于此,一时竟打不起主意该观赏点什么,“采风”点什么,手头又没有资料,最初只能听领头的人一词一句地灌输。他告诉我们,这里是一个县城,属于林芝地区。听到“林芝”二字,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等不及头儿絮絮叨叨说个端详,就立马展开了想象的翅膀,边想便扭头转脑东看西看。可惜我们此时置身城中央,左看是楼房,右看是马路,往上看则是站在台阶上的头儿的一个扭来扭去的大下巴。 ??匆匆吃过晚饭,我迫不及待约了木祥,去逛街。尽管波密这一名字很生疏,但街道却不生疏,就是一个复制的内地小镇而已。逛了一阵,很觉扫兴。但,当我们将目光望向高处时,奇迹出现了:半山以上,都是皑皑白雪哪。而在雪光之中,一棵棵雪松傲然挺立,将英俊的身姿从山顶一直延展到山脚,然后向两边延伸——这是波密县城的北边,而在南面,就在我们下榻的招待所下面,伴随我们一路下来的帕隆藏布江,兀自将一江清碧流淌得自在蜿蜒。远处,则是一派苍翠景象。凭着以往的生活积累,可以认定那些苍翠景色无疑是出自柏树了。 ??一路走过去,沿街有好几家印着阿拉伯文字的餐厅赫然入眼。我走上去道一声“赛乃姆”,他们也回应一声“赛乃姆”,问到底,他们原来是东乡族,和我们回族只是族别不同,信仰与仪规原是一般。这天晚上,因宾馆旁边有个歌厅,歌声震得楼宇发颤,半夜没有睡熟。第二天却又很早就出发了。 ??我们先是顺着帕隆藏布江西行,然后转而朝北,向着林芝亲近。一路上,山高水长,雪白树青,红桃花黄杜鹃拥路而开,风光难以一一备述。而印象深刻的景象之一,就是那一丛一丛、一坡一坡、一山一山的柏树。这些柏树,越来越密实,越来越浩荡,越来越高大,称之为“柏树林海”,实在不过分哪。我知道,柏树乃是名贵的香料,更是藏香的重要原料之一。在别处只是一棵两棵散落而生的树子,在这里却漫山遍野密布着,林芝,你不出名香倒让人不好理解了。 ??其实,进入藏区以后,这样的柏树景观就时不时地映入眼帘了。只不过一下子迎面而来的陌生景致太多,来不及一一加以注重罢咧。就说德钦地方吧,那可是我们云南与西藏接壤的边缘地带,而且那里本身就是藏区,只不过行政区划上划入了云南,就好像那里还不是西藏似的。我们云南人,特别是我们云南丽江人,却一直将那一带(包括比它更靠近丽江的香格里拉县)视为藏区——出了我们丽江(城区)地面,向西而行数十里,那可就是进藏了呵。而在德钦,在县城旁边,就有着许多的柏树丛,柏树坡,柏树山,只是我们当时注重了别的景观,而将柏树忽略了。至今回想起来,那路边上一垛一垛码着的,不就是柏树枝子么,那观景台上大香炉中袅袅冒起的青烟,不就是一捆捆柏树枝子所燃烧出来的么! ??藏民爱柏树,柏树恋藏区。我们越往前走,看到的柏树林越加广阔,柏树也越加高大。层层铺垫过去,林芝成为柏树的王国,林芝地面上矗立着那么一片柏树王,也就不难理解了。 ??柏树王距林芝地区行政公署所在地八一镇大约6公里。 ??据柏树王一侧的铭牌和有关的史书记载,柏树王被中外植物学家称为柏树的(亦即植物的)活化石。我们到达那里,瞻仰古柏的风采时,虽然春天刚刚睁眼,树叶尚未换装返绿,但仍然被之震撼得无语可言。远远下车,我们撒眼望去,但见巍峨的柏树犹自与山峰比试伟岸。越往前走,只见柏树王越加挺拔,越加雄壮,越加……走拢它时,我这个搞语言文字活儿的人,竟一时失语,找不到词儿加以形容,横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一座树墙——离着树身还有好几步呢,旁边的一切物件,竟被这座树墙遮挡得严严实实。平生喜爱稀奇之物,游历不知多少万里,没见过这么大的树,须知,它的胸围可是18米哪(以普通人而计,需要十人以上牵手才能将之围上一圈),而它的个儿,则与一座20多层的楼房相仿——将近60米。就其高寿而言,它更使中原地方的“唐柏”、“汉柏”无口可言:2500多岁。至今所发现的柏树,没有哪一位能够与它争夺一个极至的名号了:世界之最。 ??而这样的树子,在这里不是孤本,它乃是一片林子呢。 ??树子既然老成这样、大成这样还生机勃发,郁郁葱葱,自然被人尊为神,敬仰之,崇拜之。我们目之所至,树身上、树脚下、树根旁,甚至树的影子里,挂满了、披满了、堆满了条条缕缕、层层叠叠、长长短短、宽宽窄窄的哈达。而在游客们熙熙攘攘的缝隙中,旅尘满身、远道而来的香客们,有的将袅袅香条虔敬地插在树脚,有的将洁白的哈达缓缓挂在树身之上,有的则五体投地,朝着树身一遍一遍将长头磕得孜孜不倦。 ??看着这一幕,我深深被感染、被打动了,遂掐灭香烟,扣好衣纽,掖妥照相机,然后,退后若干步,站直身子,手扪前胸,朝着柏树王深深鞠下一躬。 ??而此时,我小时候看惯了、闻惯了的线型藏香,袅袅然飘忽到了眼前,一股强烈的柏香,久久围着鼻翼缭绕,不散开,不离去。我趁势伸出手去,“拈”过一支馥郁来,举向高高矗立的柏树王的顶冠……我虽一时“提炼”不出、“升华”不出柏树王给人的哲理层面的启迪,却坚定而至诚地将它当作一种精神的象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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