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娃娃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13 编辑 <br /><br /> 那个娃娃
　　娃娃坐在那里，看着你，看着我，一直不说话。
　　看见那个娃娃了吗？对，就是安静地坐在对面茶几上的娃娃。现在，让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那个娃娃。
　　娃娃在笑，憨憨的样子。寸长的头发弯曲地贴在脑袋上，一顶白色的毛绒绒的帽子吊在脖颈后面，同样毛绒绒的衣服裹着娃娃的身体。显然，娃娃是冬日的装扮，不用凑近了，也可以看到褐色的小麻子盛大地开放在娃娃的小脸蛋上，因而娃娃的笑一直很动人。
　　娃娃来的时候是春天，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那天清晨，下了一夜的小雨依然在飘，一个电话把瑟缩在床上的我叫到楼下。转弯处，一辆白色的轿车驶过来，一个女子从开着的车窗里递出来一个盒子，她对我说：母亲节快乐！
　　装在盒子里的就是这个长着褐色小麻子的娃娃。送我娃娃的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很好看。当然，好看是公认的，不因为与我关系的亲疏才这样说。女子显然可以做我的孩子了，她是我的朋友。是我来到这城时，最初相识的同事，也是在很多个夜里带着我行走的人。当然，女子还在明媚的日子带我去了更远的山岭。
　　在禽流感侵袭这座城的日子，在那些晚归的夜色里，女子载着我，我们在电动车的颠簸里，摇摇晃晃地穿过胜利路到香港街那里去。一路上，大声地唱那首因为禽流感而被改编的歌《我不想说我是一只鸡》。现在，那些曲调悄然地回来，我开始低低地吟唱：我不想说我是一只鸡……吃我的肉，我没意见，拿我的蛋我也情愿。可是我不能容忍被当做污染，想想命运的苦擦擦含泪的眼，人的心情我能理解……
　　我喜欢女子红色的衣襟掠过夜色里的光影，喜欢女子长长的头发撩拨过眼眉时的轻盈。
　　这样说着，我就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在路边的树丛下旋转，她的尖叫声把我从店堂里召唤到了门外。那时正是下午时分，可惜雨后的天气灰暗低沉。女孩在暗淡的树荫下高举着双手，追逐着一串串彩色的气泡，一个中等身高的壮年男子正围绕着女孩，口里含着一根塑料的管子，他从管子里吹出一串串的气泡，那些彩色的气泡就向女孩的头顶飘去，轻轻地飘到她的额头，眉梢，有些随着气流或是风飘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了，然后就消失了。
　　女孩高高地举着手，随着空气中的气泡奔跑跳跃，间歇着发出欢悦地叫声。看啊，她是如此快乐。是啊，多么美好的景致，如果是在一个晴朗的天气，有明媚的阳光再透过那些彩色的气泡，女孩，这一切该多么完美呢。
　　这样的情境里，另一个女孩，你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想起最近一次见你，是在一家餐厅靠近窗户的餐桌旁，你悄悄地为我空了的茶杯续满了水，给你的小姨递上纸巾。
　　叫着你的名字，我说：谢谢你为我斟满的水。这水真好，我真的口渴了。
　　你笑笑，就低着头去玩小姨的手机了。女孩，为什么总是不说话？注视着你，不由为你的沉静打动。显然你比去年初秋的时候长大了一些，个子高了，头发也长了。过去了整整一个冬天，随着这个春天，随着岁月你会渐渐地长大，慢慢地丰饶。女孩，也许那个时节，我是看不到的。但是，现在这样看着你就很好。
　　你随着那个你叫小姨的女子来，自然我也是通过她才见到的你。而你的小姨就是送我娃娃的女子。你的小姨总是说：来，孩子，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出去。于是，我和她的约会里总是有你或是别的孩子。只不过另外的孩子就是两个不同的小男孩了。他们是你的弟弟。
　　那天，你随着女子来。我也就读到了这段对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快乐？
　　因为我的妈妈在村里，我每天都见不到她，我很想她。
　　这是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和你的聊天记录，你也八岁。你的小姨和我聊着天。你就在旁边安静地玩着手机，手机响了，你很快地把手机递给你的小姨。然后我就在手机上读到了这句话。那时，我很想抱抱你，告诉你：我也很久没见我的妈妈了，因为我在远方，而我的妈妈很想我。
　　那天看着这个快乐的女孩，忽然想起你，想起你叫小姨的那个女子。女子总是希望带上你去可以去的任何地方，看她和什么人在一起，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总是想带你去看山看水，行在自然的空间里。带你去人潮涌动的地方感受喧嚣和世俗，也带你听苍凉的歌声和激越的音乐。她说希望你学会优雅的生活，懂得自己要什么样的人生，自然包括学会独处和如何消解孤独。
　　你知道吗？孩子，这世上从不乏聪慧的女子，却常常因为不懂得而误了自己。而我看过千差外别的女子在世上行走，也看到了万千的结局。
　　当这个春天再次来临的时候，女子的身形若隐若现，唯有那份宁静依然如旧。这个晴朗的正午时光，风从敞开的阳台上，悠悠地吹过来，一个吆喝声在小区的楼群间循环着响着：酒干倘卖无！收破烂喽！
　　我追随着那个声音，等待它出现在不远处，然后在楼群的缝隙间扑捉到了一辆正在缓缓游动的三轮车，我高声叫喊，然后挥手示意。
　　我要把那些陈旧的书报和空了的酒瓶还有一些凌乱的纸张清理掉。那些书被虫子光顾过，被鼠类啃食过，在阳台上被风吹过，被阳光肆意的爱抚过，当然，它们也被一个人在灯光下细密地读过。只是，最初崭新的它们经过了黑暗里的等待，最终被看不见的岁月侵蚀了。而我翻检着它们，不由自主的哼唱：我不想说我是一只鸡……是啊，一样得吃肉，一样的吃饭，人不能没有鸡的世界。2014过去了，希望一切不美好都能过去，愿天下所有的小鸡小鸭，小朋友们都能健康成长，愿世界充满健康和平，人不能没有鸡的世界。你听，这首歌是不是依然那么简单。
　　我终究舍不得丢弃那些陈旧的纸张，只好抱着它穿过沙发到另一个房间去。
　　娃娃坐在那里，看着你，看着我，一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