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故乡人事之七——石青嫂的房子

之七：石青嫂的房子 　　风从后山上刮过来 　　院子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石青嫂坐在自家门前的一条方凳上，她的脸上淌着汗，她刚从地里回来。一上午的时间，她至少担了五担粪，做了如下几件事：给半人高的玉米地施了一道肥，给海椒地和四季豆地锄了一遍杂草。海椒的叶子越来越青，四季豆秧苗顺着一根根小竹棍往上攀爬，它们把竹棍抱的紧紧的，生怕被风吹落在地上。黄瓜架子已经搭上，就等结长条长条的新鲜的黄瓜，蜜蜂在黄色的花朵间飞来飞去。土地上出产的东西就这么多了。石青嫂一个人忙着这些事，她很累，她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下午要上山去割猪草。她多多少少有点厌倦，可她不做谁做，家里又没多的人，再说要生活呢。多种点蔬菜，多喂点猪，就可以避免少花钱。现在钱很不好找。 　　石青哥在纸槽房里忙着，早晨就出去了，从绿汪汪的水槽里费力地捞纸，一天抓紧的话，能捞一千多张，最多的时候能捞两千张，不过那是年轻时的事，现在石青哥已经老了，手脚大不如前。造出一张纸来需要经历多少道工序啊，没看过土法造纸的人无法想象。从最初的竹子出山到最终变成一张纸，其间的酸甜苦辣难以言表。一年没日没夜地干可以操上十万纸，按往年的行情一万纸能卖五百元左右，一年下来就五千块钱的样子，这差不多是这个家庭的全部收入。遇上行情不好，纸老板有意压价的话，就只能积压在那里，只好借钱过日子。除去家庭必要的开支，石青一年的收入大部分要交到外地读书的儿子手里，他在念高中，一年的书学费就要好几千块。除去儿子的学费，就没有多少剩余。说是儿子，其实不是他们亲生的。石青两口子婚后多年，没有孩子，后来就抱养了一个。两口子喜欢得跟什么似的，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给什么。儿子上高中后，花钱如流水，石青夫妇感到越来越吃不消了。但为了儿子只好硬撑着。儿子却并不理解养父养母的难处，常常抱怨这个家里太穷，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石青嫂喝了一碗凉水后，开始做中午饭了。石青马上就要回家吃饭了。 　　石青嫂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就很伤心，她常埋怨石青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连一个像样的窝都没有。他们家的房子还是六十年代的两间破瓦房，阴暗狭小，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一下雨就是满地的泥泞，像踩在烂田里一样，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家中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村里和他们同时代的人家，早就盖起了新房，有的还修起了砖瓦房，贴上了漂亮的地砖，院子里用水泥硬化，一走进去清洁雅致，让石青嫂看着就眼红。村里人说，两口子供养一个儿子，照理说负担并不重，不知为什么老是盖不起新房。还有人说要怪就怪石青嫂太不会精打细算了，男人把钱找回来了，就是不会安排。只有石青嫂明白心中的难处，卖纸的那点钱除去家里的开支，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及村里头不时钻出来的红白喜事，还能剩下多少，能不借债就是好的了，哪还有多余的钱来盖新房。 　　近来石青嫂想要盖新房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儿子高中快毕业了，成绩不太好，也许考不上大学。万一考不上学校的话，这样的家将来找媳妇都很成问题，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讲吃讲穿的。再说儿子已经知道了他的亲生父母，她心里实在担心哪一天儿子不愿意和他们过了，回到他原来的家里去。为了儿子，为了保住儿子，他们必须给他一个舒适的家。 　　木料早就陆陆续续地备了一些，可还缺很多东西，砖，水泥，河砂，还有工钱。要完成这件事，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石青嫂看不出新房的一丁点影子，像不常在水边钓鱼的人一样，等了老半天，水面连泡泡也不起一个。但还是要耐着性子，可怜巴巴地等下去。 　　石青从纸槽房里回到家里，带着满身的疲惫。他明显老了，又黑又瘦，胡子拉碴，几颗门牙被叶子叶熏的黢黑。石青嫂把饭菜端上桌来，招呼男人吃饭。石青嫂谈了她的想法，石青闷声不响地吃饭，良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阳光白亮亮地闪眼，看得石青嫂的眼睛渐渐迷离起来，石青仿佛成了一座不说话的雕像。 李云
四川洪雅县高庙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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