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家的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31 编辑 <br /><br />某某家的狗
　　也不知道那只狗怎么样了。
　　在老家，很少有人给狗起名字。提起来时，也往往是“小二家的狗，三顺子家的狗。后街里丑子的狗”。
　　本来，我也想给它起个名字，但又总觉得叫不顺口。叫什么呢？曾经想叫做“白袜子”，记得好像一部书里，有这么个名字。那东西也是从脚齐膝的一截白毛。涩涩的叫过两声，它毫无反应，我自己也觉得别扭。也没有再费心思。
　　这家伙也确实有些个性。平日里不太着家，不定去哪里乱转，可能是找什么吃食。按母亲的说法，这家伙“吃手”不强，太奸，狗食盆子里总堆着，又是馒头又是饭的，不吃。在母亲的印象里，狗的吃食标准不能高。人在做饭的时候做多了些，剩下饭了，狗就该吃的欢天喜地才对。做饭少了，刷锅碗泔水，拌把儿糠，它也应当吃的心满意足才对。现在这狗成什么了？和人吃的一样，米饭馒头不吃，它还打算怎么着？还打算给它买鱼炖肉啊？那还叫狗吗？
　　这狗吃的奸，倒也不坏。我们在屋子里喝酒吃肉，它就在当院里蹲坐着。远远的透过纱门往里面看。有时，馋的厉害了，也就在院子里委屈的吱吱唔唔叫两声。我也觉得可怜了，就偷偷出去，给它点肉啊骨头什么的。它也吃，但并不贪婪。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想吃什么？莫非真要给它十块钱：拿去，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可能是母亲对它从小的训教，它从来不进屋子，只是在院里转悠。它对家人的态度也是不远不近的。不像别的狗，喜欢跟着主人脚底下绕来绕去。记得，我回老家已经有几次，它也已经认识了我，并且知道我就是这座老宅的少东家。那样也不行，它对我也还是敬而远之。也可能是因为我喂过它几次肉吃，每次我回老家的时候，它就远远跑来，晃尾巴，表示亲近。我伸了手也想主动示好，它就夹了尾巴，溜溜的躲开，我又迈近一步，它就受惊似的慌张一跳，逃开来，又远远的回头看，夹着尾巴，眼睛里满是惊恐，不信任。按母亲话说：这家伙就是个别。谁也不让摸它。你看，给它丢块干粮，它得等人去得远了，它才过去，又是拱又是闻的。半天才啃这么两口。想靠近它，我们也不行。再说了，凑乎它干嘛？脏！整天不知道往哪儿去。身上长虱子……
　　我纳闷，也到底不知道它到底在恐慌什么。后来，儿子告诉我，那狗儿可以让他摸一下。我看到了，果然，儿子伸手去在它的狗头上摸来摸去，它就也坐在那里，眯着眼，也没有躲，也没有跑，好像还很安然的样子――为什么呢？不知道，可能在它觉得，儿子个头儿很小，或者只有这样的小孩子才可能信任，交流――而我一过去，它又匆忙忙的远远躲开。
　　再后来，我让儿子把它招过来，挠着它的脑袋，等它眯眼睛时，我慢慢过去，也慢慢接触它。开始，它也闪着眼睛，想躲开。可能是有儿子在旁边。它觉得这个小人儿是安全的，那么，旁边这个大人对小人还不错，应当也是安全的。于是，慢慢的也就不再跑。
　　等我回家时，在门外说话，它就在里面挠门，吱吱叫着。我进门来，它就在我腿边跳来跳去，撒娇似的，兴奋的叫着。我伸手给它挠挠脖子，它很舒服的躺倒，把自己的肚皮露出来。我知道，在动物语汇里，这是信任与臣服的意思吧。
　　立冬已经很长时间，这天，天上又下着雨，看起来，很可能一会就成了冰珠或雪粒，天气一下子很冷。有小风，吹着地上树叶，街边还堆起一些庄稼的秸杆，还有一些干黄的棒子皮，在风里哗啦着响。我们回到家时，已经是快到中午时间。妻子儿子提了包裹已经进去，听院子里母亲招呼她们，正在安排着午饭。
　　我关了车门，往家里走，进门洞的时候，才见到那狗摆着尾巴迎过来。它今天并没有吱吱叫，身子也比平时伏得低，尾巴又耷在后面，还是在我腿边绕来绕去。我觉得它好像是病了，也伸手去它脖子上一摸。它也顺势在我脚边躺下去。这时，我才发现它腹部肉红色的两排乳房，已经小酒盅一样，鼓起来。她原来是个小母狗，她是不是快要当妈妈了？不会吧？她才多大一点？印象里，她还刚刚是个小孩子。
　　心里疑惑着，母亲手里端着洗菜盆子，一路过来问我话，突然她哎呀一声：不会是已经生了吧？你听那边还在吱儿啊吱儿的。
　　我跟着她过去，往南面棚子里走，旁边那狗悄无声的溜溜过去，钻到牲口槽底下。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到，细听，真个有奶声奶气细小声音“滋儿滋儿”叫不停。
　　母亲只看了一眼，又赶紧着往回走：昨天晚上给你们打电话了，你们没在家。今天也不知道你们来不来。等说来的时候，都已经10点多了。鱼啊什么的，都在冰箱里冻的梆梆的。再化开，再去小铺买别的东西，唉，这不，就已经晚了……你爸也不知道你们要来，他还跟人出去赶集。……坐别人三轮车去的，没事。要到下午回来了。
　　我边择菜弄火，一边说，不用打整什么饭菜，我们也还有事，一会就要紧起着回去。……嗯，他还行吧。星期天也要上学，好像老师让他们办黑板报。他的组长。
　　儿子一听狗的事情，他也兴奋起来。去里屋找了手电筒，想去南棚子里看看。我提醒他：这时候狗妈妈最厉害，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弄不好会咬你！还有，人家可能还要接着生小孩儿，你不要去打扰。
　　儿子答应着，还是去看了看。回来，又接着玩他的手机游戏。
　　婆媳两人一边做饭，一边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我也一边听着，也不想插什么嘴。瞅着空隙，问一句：这狗才多大？怎么就已经生小狗了？
　　母亲随口说一句：多大了？有多半年了吧？狗啊猫的，我也不懂，你爸不在。等他回来让他看着弄吧－－哼，生了小狗也不好奶大，这大的就吃食奸，看她瘦的这样儿。小狗能肥得了？母亲不再说狗的事情，在她觉得，人的事情还没完没了，哪些时间说那些狗东西的事儿？我也不好多问。儿子回一趟家，只说狗，显然很不合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是总在想着那狗。觉得那天，那么冷，她那么瘦弱，又是第一次做母亲，她知道怎么去做吗？她的那些孩子们，可以活下来吗？刚才，我就问母亲，狗窝在那里，会不会被两头驴子踩死？母亲说，“没事，靠驴子那边已经用砖堵上了”。可那些小狗要是爬出来呢？从这里出口爬出去，被驴子踩死怎么办？那些小狗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不睁眼睛的。它们的妈妈懂得照看他们吗？它们的父亲是谁？那狗东西在哪里？突然觉得，这狗妈妈像个失足少女，像是被人欺骗抛弃了，现在她是个单身临产的寡妇。
　　吃过午饭，也是赶时间，我们又匆匆的离开。离开时，我也没有去南棚里再看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想让母亲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后来，一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打电话问过关于她的事情。不是不想，是觉得不应当。
　　往好里想，那天，我们在家吃饭，剩下不少的鱼肉。母亲应当会给那条狗吃一点，但她们平日里也不太买肉，只是等我们回家，才做一些。会给狗吗？那些刚生下来的小狗怎么样了？有多少只呢？
　　上天没有什么公平，既然天生万物，又分了人与畜牲。有人抱怨自己猪狗不如，不知道狗会如何理解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