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忍看窗外青叶黄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2 编辑 <br /><br />　　　　　　　　　忍看窗外青叶黄
　　写累了，一段论文消耗了许多脑汁。然后闭上酸辣的双目。然后头左转，就看到朝阳台开着的门。门外目光所及，就是女生宿舍楼。在两楼相对之间，有一嫩树。春天，看到它鹅绒般的叶子从树枝上冒出来，黄中泛着几丝绿意。夏天，看它丰满起来，叶子宽大，遮住了树枝。就像端庄贤淑的少女，羞答答地裹上绿丝紧身内衣，又外披散花绿裙，头顶绿色斗篷。
　　那日台风，就看到这树嫩树被压得向右低头。看她艰难地低头，又奋然地昂起头，就感动暴风的淫威，就感到小树的坚强，就感到人生的脆弱。在那瞬间的低头和昂头的简单动作里，在那频繁的压力下，小树依然挺立在两栋高楼之间。她并不觉得仅仅只有二楼高的个子有什么自卑的。比起七层高楼来，她显然小得太可怜了。但她丝毫没有怯懦的样子。婷婷玉立。
　　从春到夏，它冷眼旁观了几多生离死别，我想问她，可她只轻微地晃了晃顶上的一片叶子，就像扬了扬秀眉，或者动了一下发稍。这些男生女生的破罗事，在她眼里，似乎是那么渺小。
　　她也曾记得，就在对面的这幢女生楼上，有位女生漠视生命，爬到六楼，钻出窗外，纵身跳下。可是却被二楼的门头阳台托住。没有摔死，却哼哼喊救命。二楼的女生听到有人哼，还以为是哪家女生在放收音机。又听了一阵，仿佛觉得呻吟来自窗外，于是探头一看，吓得几乎也跌下楼。于是，救援的人来了，于是送到医院了，于是被医生宣布为无法治好的全身瘫痪，于是传来消息，说治好至少得二十万。于是，有多种版本的故事在同学们中间流传。其中令同学们愤愤然的是，校方要求太高，压力太大。于是前几天她的导师打过电话。这事也被视为导师要求太严，导致无法承受之重。正巧，那年月昆德拉的一本小册子《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在小女生中十分流行。把这一切都视作对现实的抗争。
　　当然，我也曾因为同情，也曾因为不满校方的苛刻毕业条件，所以也曾愤愤然，也曾因此而激烈地拼击现实的不人道。然而，问问这小树，她也许有另一番解释。你看，她根本无需解释。
　　有时候，人的思绪是信马游缰的。从一件事马上可以联想到另一件事。前面楼上的这桩事现在已是三年前的往事了。三年来，这小树又记着多少小事，谁也不知。可能记得一男生的妻子到楼上散发过传单，信逝旦旦地宣称，她的男人还爱着她，警告某女生不准和她的男人来往。事情被门卫及时获悉，两个彪形大汉就把那女人架了出去，没收了那非法传单。我想，如果门卫听之任之，恐怕法院的法官又多了一件事：侵犯名誉权官司。
　　当然，小树可能不屑于记录这样的无聊之事。也许开心一点更好。那就是在去年毕业的时候，我们这栋楼上有一个男生，可能被几口猫尿壮壮阳气，冲着对面楼上的女生喊“某某丽，我爱你！”招来了两栋楼全体出动，探头围观。那壮观景象，不亚于拿破轮征服全欧州时的狂热。到底是女人心细，只见对面楼上各个窗子里镁光灯频频闪烁。我想，这新闻价值也如同萨达姆突然从狱中逃脱，并且拉起队伍赶走了伊拉克国土上的美国鬼子。目睹了这些女人们的镁光灯，我从此变得更谨慎，即使在宿舍里，只要是窗帘没拉上，没钻进被子里之前，我是决然不敢只穿短裤，万一作为背景进入那些女人的镜头，那就很失面子。
　　我自信对女人向来是怜香惜玉的。我白天工作忙得团团转，晚上要抓紧时间看书，到了午夜十二点钟，就要开始休息，以保证第二天有精力工作。可是，每当我爬上高架子床上，闭上眼睛，作入梦状，这时刻铁定了要响起瘆人的猫叫春似的声音：“阿姨，开门，开开门！”是那夜不归宿的女生的破嗓子惊醒你。
　　开始的一学期，我一直忍耐。有次听到楼上有人回了一句。谁知这破鞋还理直气壮地跳起来骂。男生毕竟是男生，深知好男不和女斗，所以没了声音。那破鞋骂得还不解气，把个门踢得哗哗响。
　　我不但没有站在男生一边，反而还心里大大责怪那男生没修养，人家晚上回来进不了门，已经很惨了，你还不同情，还要激怒这只母狗，害得两栋楼所有的人都没法睡。想到这里，我就想去揍那男生一顿。
　　久了，室友那好脾气也开始抱怨了：这些女生啊，根本没德性，也不想想，晚回来了，本来就违犯校规了，大冬天的，害得看门的阿姨一遍又一遍起来给你们开门。只想到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不想到影响他人。有本事在外快活，就别回宿舍了。卖身了回来还这般趾高气扬！难怪说当今社会婊子是一等公民，一点不错。
　　我想，也是啊。每天晚上十二点到两点之间，少则两三起这样的猫叫春，多则竟达十来起。我想那看门的阿姨要是我，我非得先抽这些婊子几耳光才给开门。有时我想，学校为什么一定要在十一点半关门呢？后来大家都说，女生不比男生啊。不按时关门，万一有男人进去，出了事，女生自己受罪，学校跟着受牵累。所以关门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想来，我才对子曰佩服得五体投地：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多少次，我都想去学校提交抗议，管管这些婊子，你卖身你卖你的，不关我的事，你别那么大声嚷嚷，害得我们睡不好！但想想，抗议交了有什么用？你学校顶大的本事，不过就是不给她毕业证。你还能管着她不卖身么？
　　三年来受尽了这样的半夜折磨，让我以前那份怜香惜玉的心肠得到了彻底的改造。女人其实的确可恶。
　　女人的可恶，不仅仅限于这样没德性。不是我辜负我的那些前女友，这些女友，按新的校园称呼，统统都称做前妻。翻开一部恋爱史，我反思后惊人地发现，女人最易发誓，而且信誓旦旦。什么你会永远爱我吗？什么我非你不嫁啊，什么咱们白头到老啊，什么我的心只属于你，什么你要对我一辈子负责……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可是，总体而言，女人对男人的热恋程度，一生中总计在一个月。其余的全部时间都用来计较男人对她的付出。如果她在乎男人，就连你的吃饭时间，睡觉时间，做梦的内容，每一个眼神都要盘查彻底，热恋的情话，就是那种我对你付出了多少多少，就像传说中的地主老财记变天帐一样。过了最长一个月的热恋时期，其它的时候就是她们坐等收获的时候，所以男人们恋爱的时间越长，做奴隶的工龄也就越长，你得完全属于她一个人专用。你不再属于你的父母，在当今之世，你要是有父母在堂，就别想娶老婆。你不属于你的亲戚，要是你的亲戚多，你很可难落选。你不属于你的朋友，要是你和朋友打得火热，女人就要指责你不务正业。所以，要是早点体会“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确实是万幸。
　　于是，我再回到眼前这棵小树。虽然顶过了台风，却顶不过时间的折磨，你看，那浑身的青绿有一半换成了金黄，黄绿相间，变成了花姑娘。
　　当秋风袭来的时候，短短的青春就已经远去了。正如短暂的美丽，短暂的爱情，短暂的守望，短暂的诺言，都会被秋风一扫而空，只留下赤赤的自己。在这个时候，小小的树儿，也许根本不把两个楼里这些风花雪月的事看进眼里。
　　一番风雨之后，那些绿呀，那些黄啊，都会香消玉殒。天空也变得灰灰的，据信，这天空的变色，特别是城市的天空的变色，都是人们造的孽。就像女人一样，急功近利地捞一把感情，然后就在那里诉说着天大的失去。
　　其实，在爱情一途里，唯一失去的，还是男人的本色。正如这棵小树，失去的是时间中的青春。它要用伟岸的身躯去为身边的小草小花撑起一片蓝天，又要用它的叶子肥了身边的土壤。它除了付出到枯老的那一刻，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