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凌霄花的罪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09 编辑 <br /><br />　　　　　　　　　　凌霄花的罪
　　　　　　　　　　　　　　　　　　　　
　　　　　　　　　　　　　　　　　　赵方新
　　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的名字，还是在舒婷的诗歌《致橡树》中，她写道：“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那时正是青春狂妄期，对诗的喜欢已近痴迷，诗歌成了生活的教义。因此我对凌霄花的印象并不好。事实上，我连一眼都未曾见过它的样子，就以先入为主地判定了它的罪。
　　这里我犯了一个错误——这是自己慢慢体会出来的——艺术律和生活律混为一谈，艺术律应该只存在于艺术，可以以艺术的态度来生活，但不能用艺术律来规定生活，如其那样，生活肯定不成样子；同样，生活律也不必干涉艺术，一旦强行进入艺术领域，艺术也就堕落了。
　　纠正我对凌霄花看法的正是一株凌霄花。大概是九五年的初冬，我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身体十分孱弱，心情抑郁，犹如困兽。一个朋友来看我，他知道我平时喜欢侍弄花草，带来了一株藤，土赭色的外表，虬曲的枝干，像一截废弃的绳子。他告诉我，这是一棵凌霄花。但我已提不起闲情逸致，草草把它埋在窗户下，想一想，法外施恩，淋了一瓢水，便不再管它。
　　那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冷，门窗玻璃上开了大朵的冰凌花，我偶尔会想起窗台下那株植物，毕竟包含了友人的心意，有时竟生出一些悔恨，当初为什么不多给它一点礼遇呢？
　　早春，发现窗前伸展着一条绿色的藤蔓，随风轻舞，嫩叶欣欣向荣，阳光照着，分外精神。我始讶于它生命力之顽强，继而欣悦于它的勃发生机。我蹲下身来，默默与它相对，老朋友一样互视着，交换着生命的感慨，胸中的云霭透进一缕清新的气息。
　　以后它长得更加泼辣，九六年秋，我离开旧居时，它已快爬上屋檐了，但还没有开过花。我很留恋它，很想看到它开花；嘱咐搬来的住家要好好照顾。
　　我搬进去的大院里，幸好有一架凌霄，爬在一个用石柱搭成的架子上，形成一片很大的荫凉。每次从下面穿过，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凉丝丝，绿隐隐，总要停下脚步，看一看它开出的小钟型的红色花朵，那怒茁的姿态给人以力和美的印像。我还在朱多锦老师家见到一株更奇异的凌霄，主干已有手腕粗细，凌虚而上，枝叶葱茏，覆盖了大半屋顶。
　　如果说，文人骚客爱把自己的主观感受附加于外物，是一种职业癖好，我倒想也给凌霄花附加一些个人之见，不一定准确、正确：它攀援向上，只是生命的力量在涌动，并没有存心攀附高枝，炫耀自我；向上，似乎是大多数生命的本能，只不过它“志在凌霄、奋发蹈厉”，许多人看不服柔弱的它，竟如此“不自量力，好高骛远”；它没有让人厚非之处，它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指令生长着，生活着，存在着。
　　由此，我想到，自然界万物竞荣，为什么自己独独对凌霄这种很普通的植物感兴趣呢？大概是因自己的心境和它有某种契合之故，它传达给我一些信息，引我为知己，借我之口吐露心声，我则借它之神貌，状写自己的情怀。
　　一日，我和小儿正朴从凌霄丛旁经过，我忽然指着它问：“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他拧着眉头，略一思索，脱口道：“牵牛花！”
　　我忍俊不禁。一阵风来，凌霄花簌簌攒动，似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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