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好事多磨

鸟窝
上周去北京参加个展会，高铁往返。一路上除了睡觉，主要就是玩手机，游戏、新闻和论坛里的帖子，感觉都比窗外的风景有趣。偶尔也会看看窗外，然后确认的确没什么可看的，就又埋首手机。唯一有点印象的景致，是那一片片光秃秃的枝干上，挂着的一团团黑乎乎的鸟窝。真是不少呢，一眼望过去，多的时候能看到十来个。我小时候也是个皮孩子，没少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去做些上树捉鸟的事儿。不过记忆中要在繁茂的树叶中找个鸟窝极其艰难，通常逛遍了一片小树林都找不到一个。冬天，树叶落尽，鸟窝也就水落石出再也藏不住了。光秃秃的树枝既然再也不能遮风挡雨，那对鸟儿而言也就没有了留恋的必要，它们早已经远去，据说是去了更温暖的南方。没了鸟的窝，仍然叫鸟窝。它们闲置在野外，享受或者承受阳光与风雪，等待或者无所谓明年鸟儿是否回来。我老家的房子早已卖掉了，它会见证另外一户人家的悲欢离合。

生日快乐
叶子给天天又报名了一个尤克里里的培训班，就在家边上的那家培训班，他在那边学钢琴。原来天天有两家钢琴培训班要上，如今其中一家已经毕业了，节余出来的时间，就报了尤克里里。那小东西看起来就像吉他，但很小巧，手指随便拨弄，声音都很好听。在我印象中，这种对音乐白痴都很友好，怎么弹都好听的乐器，原来就只有古筝。我们并不是想让他考级，只是想让他更多去见识，多一些跟这个世界对话的渠道。天天对此无可无不可，谈不上喜欢，也并不排斥，算是玩一件并不是太喜欢但也还凑合的玩具吧。有了钢琴的基础，不说触类旁通吧，但对学其他乐器多少是有帮助的，天天弹尤克里里进度挺快。那天晚上，一家人在聊天儿。天天对叶子说：“下一个就是我的生日了，我要吃一个大蛋糕。”叶子说：“先是爸爸的生日。”天天想了想说：“对，爸爸是一月的。”我笑着问他：“那你给爸爸什么生日礼物啊？”他皱着眉头想不出。我笑着说：“你给我弹首生日快乐歌吧，用钢琴和尤克里里各弹一遍。”天天很开心地开始弹奏，我跟叶子安静地听，那一刻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只有音乐声。

好事多磨
天天还是没吃到烤鸭，本来周日晚上我答应给他吃的，结果叶子烧了糖醋排骨。天天有点失落：“爸爸答应过的。”我赶紧对叶子说：“是的，我答应了呢，就拆开吃呗。”叶子脸上挂着笑容对天天说：“其实吃也是小事，不是不可以，但是那个烤鸭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啊。今晚上有糖醋排骨和炒莴笋了，烤鸭等奶奶回来吃好不好？”面对叶子的这种笑容，天天答应了。他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而且很讲道理。说实话，很多时候我其实挺反感大人跟孩子讲道理的，还不如直接吼他一通。因为很多时候所谓讲道理，不过是欺负孩子说不过大人罢了，类似得了便宜卖乖，不但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还要让对方从心里认为自己是对的。当然，我也不会跟叶子对着干，就如她说的，这是个小事儿，而且，她的确也有她的道理。奶奶周一就回来了，但是烤鸭并不会周一吃，因为还有其他小朋友在，于是，它会被拖到这个周六。等到这个周六，我毫不怀疑，那时候的天天，吃烤鸭的幸福感，是打了折扣的。早上送他去学校的路上，我给他讲一个新的成语，叫“好事多磨。”天天问我：“那如果好事一直没来，最后也没来呢？”

到底随谁
叶子随了岳母的急脾气和大嗓门，当然，都是对家人才会有，对外人都很温柔。前天晚饭后，这娘俩正就某事进行激烈地观点碰撞，天天突然对叶子说：“你再吼奶奶，我将来也吼你。”一家人都愣了，然后老太太笑了，叶子也笑了：“我没吼奶奶。”等到八点多，天天刷牙，老太太嫌他刷得不干净，过去给他来了两刷子。天天又说了：“你脾气不好，我脾气也不好，你吼我，我也吼你。”老太太说：“你又不是我生的。”天天说：“妈妈是你生的。”我在外面听这祖孙俩在浴室里掰扯，越听越乐，而早就洗完去床上休息的叶子应该是没听到，她玩手机呢。过日子，有很多比手机更好玩的事儿。天天慢慢长大了，他开始发现这个家里的一些事儿不合理，开始发声，这是好事儿。就像叶子开始慢慢纠正岳母动辄对我大嗓门一样，天天也开始纠正她们娘俩的问题。很多事儿，自己是发现不了的，我们总是以为自己对别人说话和声细语，而更容易觉得别人在吼自己。

吉祥物
语文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让小朋友们给校庆设计吉祥物。叶子把这个任务安排给了我，可设计并不是我的强项。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还好假公济私，让下属或供应商帮帮忙，问题是第二天早上就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哪儿设计的出来？我苦思冥想了半天，折腾出一个四不像。画得不怎样，但是设计的主旨和意义我倒是下了三四行。正看电视的天天出来否定了我的创意：“老师说了，必须有陶笛。”陶笛是他们学校的特色，我心说你早怎么不告诉我啊。叶子听了，已经洗完澡穿了睡衣的她，重新披挂上阵，坐下来花了半个多小时，画了一幅新的。我在边上给她打气，而她则是一边画一边觉得我太糊弄：“你做事儿总是这样，天天也在跟你学。你家里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她这句涉嫌攻击我已故父母的话，关系紧张的时候，就是吵一架的导火索，但如今我俩关系不错，我也就一笑置之了，毕竟她也是有口无心的。“总归咱们也获不了奖，有些孩子家里设计水平很高的，参与一下就好了。”我笑着说。“那至少也得让老师看出我们用心了！”叶子强调道。“那是，这个有必要。”我随声附和，然后帮着她那幅画总结高大上的寓意。

柿饼
周日收到三箱水果，是快递到公司去的。顺丰的快递员给我打电话，我觉得奇怪，这种东西不都应该快递到家吗？好在我家离公司也就不到两公里路，就让他送过来了。水果不错，褚橙名不虚传，但问题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是谁给的。巧的是，微信就收到一条消息：“给你寄了一份快递，好吃的，注意查收啊。”我开心地对那朋友说：“多谢，我说谁快递的呢，收到了。”结果对方奇怪了：“不可能，我今天刚寄。”好吧，不是她。两天后，她快递的柿饼我也收到了，上面挂着一层糖霜，味道跟小时候吃到的一模一样。说起来，很多年没吃过这东西了，上海倒是也有柿子，岳母那村里就有，但好像没有做柿饼的传统。至于那三箱水果是谁快递的，我至今也不知道，也没人联系我。好在也是无所谓的事儿，该吃吃。这两天睡得特别踏实，盖着两床被子，一觉到天亮。就是睡觉前比较辛苦，天天昨晚上跳了173个绳，按照约定，我得跳346个，我在楼下冷风里折腾里半天。
河蚌赌徒
2020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