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垂露竖与悬针竖

垂露竖与悬针竖
叶子新给天天报了一门课外辅导课，是写字。报名前她把相关信息拍照发给我了，微信问我的意见：“是否要报？报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既然她都发给我了，那么她的意见已经很清楚了，这种情况下，我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的空间。虽然天天学的东西已经挺多了，但是我还是同意了报名。“半年吧。”我说。她说：“你看看那个种子计划。”我一看，那是一个优惠方案，报一年的费用，比半年都划算，60次课还不到5000元。“那就一年吧。”我改口，叶子那边允了。之所以同意，倒也不全是不想违背叶子的意愿，而是我也想天天能把字好好练练。不求写多好，至少别像我这样。我的字是很差的，在工作过的公司，从老板到下属都曾经被我的字给惊到。毕竟，谁也没想到，一个以“文笔”闻名业内的人，字竟然是那个样子。天天的第一节课，我跟叶子陪着一起上的，老师讲了不少知识点，比如握笔姿势，还有长横是短横的三倍，还有竖分为“垂露竖和悬针竖”。老师在上面示范，我在下面想的是，这些不但我不知道，当年我们村小学的语文老师都不知道。

舒服的上海学生
我读中学那会儿，特别羡慕上海学生。他们每天三四点钟就下课，没有晚自习，高考单独命题，好学校很多，录取率很高，考大学很容易。上高中的时候住校，学校是半军事化管理，早上六点起床，先去操场上跑一千米，还有引体向上若干。之后是早读，然后吃早饭。上午下午课程奇满，且多数都是高考相关的科目，音乐美术体育之类的课程奇少。这让我们很羡慕上海学生，他们据说上很多这种课。晚自习是三节，下课后给半小时洗漱时间，10点半准时关灯睡觉。偶尔睡前用收音机听听单田芳或者田连元就是我们最大的休闲。我毕业后最终选择了在上海落脚和安家，或许其中不乏想让自己孩子该换命运，不用像我那样苦逼读书的想法。但现实是残酷的，上海学生放学早是事实，没啥晚自习好像也对，但是学习轻松就是个笑话了。10点半睡觉的半军事化管理，在很多上海学生心中就是天堂，据我所知，这边初中和高中生里，11点都不能睡觉的孩子大有人在。更神奇的是，堂堂大上海，竟然只有一半多点的孩子能上高中的，其他的初中毕业就被分流到职校了。当然我不是说职校不好，我只是有点奇怪，挺好的职校，有权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去？

许衡不摘梨
早上，叶子在厨房里给天天做早餐，我则是陪他读《三字经》。里面有个“许衡不摘梨”的故事，我就着插图给他讲了一遍。故事很简单，就是许衡跟乡人逃难，路上看到一棵梨树，别人都抢着去摘，许衡不去，因为那是“别人家的梨子”。我讲了，天天也明白了，别人的东西未经同意去拿就是“偷”；但是，叶子有不同意见。她把菜粥和鸡蛋摆上桌，边喊着天天吃饭边对他说：“书上说的不能不信，也不能都信。”然后，针对不摘梨的故事提出了新的设问，如果快饿死了，摘梨是否对？她还提了个另一个问题：“如果妈妈快饿死了，你会摘吗？”天天纠结了一下，说：“会摘。”叶子微笑点头，很满意。我在边上很是不以为然，孩子那么点，扯这么多变量干嘛呢？按照这个教法，这世界上哪儿还有固定的规矩？当然，我也不会去反驳她，最多在心里腹诽一句：“脑子有病。”教育这事儿，应该是跟年龄段相适应的，只是，哪个年龄段该怎么教，多数家长其实也未必清楚，更难达成共识。

我会对你好
周六早上，天天起床后就没精打采的，还有点咳嗽。叶子给他做的煎饺，他也没胃口，只吃了两三只。测了体温，好在没发烧。叶子给他吃了点药，没多会，小家伙吐了。我赶紧把他吐的收拾干净，叶子则是让他到沙发上躺会儿，并在边上陪着他。天天看着叶子说：“妈妈你关心我，等过几年我长大了，我也关心你。”我对叶子提议说：“要不今天就别去了吧？”星期六，天天课程很多，上午是钢琴，中午在外面吃午餐后，下午是拉丁舞，傍晚还有钢琴课。叶子对我的提议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天天精神了许多，叶子跟岳母就还是带他出发了。看着孩子状态还行，我也就没阻止，吵架这事儿，对孩子的伤害更大，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更何况，天天其实是喜欢钢琴和拉丁舞课的，他喜欢跟老师学新东西，只是反感课后枯燥的练习而已。人的命运，我们终于看不清，时间就那么多，选择了一种就放弃了其他全部，是否正确，天知道。多数时候，也只能安慰自己，怎么过了怎么好吧。

伟大的钢琴家
周日早上，天天身体恢复了。叶子带他去小区西边的小梅园吃早餐，我跟岳母没去，在家喝粥。我喝粥是事先不知道叶子有这计划，岳母则是在洗衣服，虽然我们都劝她去，但是她不想去。不想去，或许更多还是为了省钱吧。吃过粥，我也就动身去了小梅园，因为答应天天，饭后陪他在小区里玩一个小时。虽说是周末，小区里出来玩的孩子极少，小学生更是只遇到一个。一小时后，我们就回家弹琴了。天天在弹，我在边上坐着小椅子听着。弹完一曲，我鼓掌赞叹：“弹得真好。”他笑着说：“我弹错了一个音。”我笑着把他抱在怀里说：“爸爸听不出来，爸爸不懂钢琴，也没学过，有时候听钢琴曲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但是天天不一样，天天将来会是一个伟大的钢琴家。”他很开心，说：“爸爸，我要弹一首我自己创作的曲子。”我继续坐正了，闭上眼睛听，我不懂钢琴，但是，那个早上弹琴的天天，和他演奏的曲子，对我而言，比任何伟大的钢琴家，都更伟大。它们让我的人生，更值得。

地主的儿子
周六的晚餐是我烧的，红烧肉和茭白炒肉，还有排骨玉米汤。周日的午餐，我想着去买些螃蟹，这东西我不吃，但叶子和岳母都喜欢吃，天天也还行。去菜市场，挑大个的买，六个螃蟹花了135块。回来，叶子看见了，问我说：“这螃蟹怎么卖的？”我说：“一斤二十多块吧？”叶子看了一眼说：“那这些是五十块？”我说：“不止。”她又问：“六十块？”我有点慌了，心想怎么这么便宜，又怕她怪我被人坑了，赶紧说：“不止，七十多。”她转了一圈，还是有点不信，问我说：“是一个二十多块钱吧？”我把她赶出厨房说：“你就别问了，吃就行了。”嗯，虽然买贵了点，但是午餐他们吃得都很开心。晚餐，叶子闺蜜两口子来做客，是她烧的菜。下午，叶子网购了几个螃蟹，个头比我买的只是略小一点，价格则是我那价格的一半。“你看看，我这个不比你那个小吧？”她举起一个对我说。“挺大的。”我说：“还是你买的划算。”不能不说，买东西方面，我是真不行。或者说，过日子，我对叶子在各方面都是服气的。晚饭后，四个人打斗地主，天天一会儿跑到叶子那边，一会儿跑到我这边。我们把最大的炸弹放他手里，需要的时候就让他出，他可开心了。“妈妈，你是地主对吗？”他看着叶子高兴地说：“那我就是地主的儿子啦！”
河蚌赌徒 2020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