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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野草中的灰姑娘

2021-12-27抒情散文柯英
西北春来晚,脸小脖子长。立春过后,人们就盼啊盼的,雨水过了,惊蛰过了,春分也过了,大地才泛出星星点点的绿。一直到清明前后,野草们该萌发的萌发,不想凑热闹的,仍在泥土里做着春秋大梦。灰条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实孩子,准时踩着季节的鼓点破土而出。在……

   西北春来晚,脸小脖子长。立春过后,人们就盼啊盼的,雨水过了,惊蛰过了,春分也过了,大地才泛出星星点点的绿。一直到清明前后,野草们该萌发的萌发,不想凑热闹的,仍在泥土里做着春秋大梦。灰条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实孩子,准时踩着季节的鼓点破土而出。在绿茵遍野的田野里,灰条其实并不起眼,甚至有点委琐。   上一年的种子飞散在哪里,哪里就是新生灰条的家。它对土壤并不挑剔,肥沃也好,贫瘠也罢,都能安身立命,给点水分就发芽,给点阳光就灿烂,随遇而安,乐天乐土。甚至苦涩的盐碱地上,灰条也可生根发芽。“吃”了盐的灰条,叶子与众不同,边缘呈紫红色,背部也是紫红色,每一个枝节处都会渗出血色。在生物学上,这是植物的分泌,它要多余的盐份过滤出来。酸碱适中的土里长出的灰条,叶片绿中带灰白,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摘一片拈拈,手指上会沾此许灰白的粉末,滑滑的,颇有质感。灰条浑身灰白,这大概也是它得名的由来吧——它是野草中名副其实的灰姑娘。   灰条,农村里都叫灰条菜、灰灰草。甚至,因是猪的最爱,就叫猪菜。我们小时候打猪草,最喜欢的也是灰条。后来,读了点书,方知古书上对灰条的称呼十分生涩:藜。词典里解释是一种古老的野蔬。《韩非子·五蠹》中载:“尧王天下也……粝粢(lìzī)之食,藜藿之羹。”这里的粝粢、藜藿都是指粗劣的饭菜,只有饥饿难耐时用来充饥。《吕氏春秋》记载孔子困于陈蔡,七天没吃一粒米,全靠“藜羹”度日,虽然吃得满面菜色,依旧鼓琴高歌,与弟子坐而论道,“知人不易”的典故也因吃藜羹而生发。在古典文字里,灰条始终是一种普通的野菜,困厄之际可拿来救命。   四五月份,灰条正当韶华,鲜茎嫩叶,人们把它当野味掐来吃,称作“面灰条”。“面”是土语,有细嫩、柔顺的意思。跟时鲜菜蔬一样,凉拌、煎炒、作汤均可。最简单的是在开水中焯一下,撒点盐,放点醋,拌以蒜泥,原汁原味,没有粗纤维,不怕农药污染,绿色保健。经历过上世纪困难时期的人,犹记得采食的灰条艰辛。大地上能够吃的野菜就那么多,饥不择食的人们奉之若宝,一时把能吃的野菜都挖绝了。灰条相对好吃,自然难以幸免。但那时的人们不晓得吃过灰条要防太阳晒,有的人皮肤暴露在强光下,患上了皮炎,红肿骚痒,夜不能寐。村人不解其因,误认为有毒,所以不敢多吃。   灰条不择地而生,适应环境的能力超强,田间地头、房前屋后、荒滩野地、人行道旁,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只要能扎下根去,它就拼命地生长,雨水充足的话,能长到一人多高。在杂草丛生的野地里,它会毫不客气地争夺地盘,把“适者生存”的道理诠释得具体生动。不过,它长得那么鲜嫩可口,自然是动物爱吃的甜点,牛羊碰到它,都少不了贪吃几口;过去农家养猪,灰条是人们割得最多的猪草。尽管有如此多的掠夺者随时可剪灭它,但它也有繁延昌盛的办法,那便是尽可能地多子多孙。它把籽实结得格外丰满,我曾费尽心思观察一株庞大的灰条,一人多高的枝条上,枝枝节节都缀满籽粒,数也数不清,粗略算了一下,其码有几百上千粒细小的种子,如此播撒出去,就会子子孙孙无穷尽矣。在庄稼地里,灰条便成了很难除尽的杂草,尽管农人从灰条刚出芽就除草,但最终总有漏网者为之存种续后。   中医讲求食药同源,能吃的野菜自然是难得的药材。灰条性凉,味甘苦,能够清热、利湿、解毒、缓泻。民间偏方中用来治疗痢疾、腹泻、体虚、乏力等病症。一些民间验方中,用灰条止痢疾腹泻,配合野菊花煎汤外洗治皮肤湿毒及周身发痒,也能凑效。曾有一年轻的朋友,脸和脖子上莫名其妙地生出白色斑块,俊颜大毁。西药、中药用了一大堆,白斑仍坚定顽固地长在脸上,后遇一位乡间行医的郎中,给他开了药方:灰条、茄子根、苍耳根各五斤,熬成膏,涂患处。他开始觉得这药材太简单,不太信,抱着试试的心态涂了几天,结果白斑便逐渐消失。此后,他逢人便说,灰条是个好东西。其实,这个方子早在公元739年,唐代药学家陈藏器《本草拾遗》中就有了记载:“(灰藋)主恶疮,虫、蚕、蜘蛛等咬,捣碎和油敷之;亦可煮食,亦作浴汤,去疥癣风瘙;烧为灰,口含及内齿孔中,杀齿匿甘疮。取灰三、四度淋取汁,蚀息肉,除白癜风,黑子面酐,箸肉作疮。”灰藋是灰条的别名,所记用药应是民间验方。   “榄衣采藜藿,洒濯西城濠。岂曰荐玉盘,慰此饥者劳。”春天来了,不妨移步郊野,采一把灰条,品一品天然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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