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会做鸡冻的张大爷
2021-12-27叙事散文何叶叶
那个会做鸡冻的张大爷文/何叶接到张娘的电话,我正躲在医院休息室里啃着干脆面。为了不影响我一面吃面一面喝水,我按了免提。“喂,叶子呀,你还在医院吗?”我“嗯”了一声。张大娘说:“今天可是腊月二十八了,再说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你咋还不回来呀?……
那个会做鸡冻的张大爷
文/何叶
接到张娘的电话,我正躲在医院休息室里啃着干脆面。 为了不影响我一面吃面一面喝水,我按了免提。“喂,叶子呀,你还在医院吗?”我“嗯”了一声。张大娘说:“今天可是腊月二十八了,再说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你咋还不回来呀?是不是还有手术呀?”我抬头看了看休息室的表,已经晚上八点四十了。我还没等说话,张娘又说:“叶子呀,你张大爷给你和大军做了你俩爱吃的鸡冻,还有一些油炸糕和豆包,我俩在你家门口等你回来呢。”听张娘这么说,我急忙把手里的最后一口干脆面放进嘴里说:“我马上回去。”
张娘和张大爷是我家前楼住的老住户,我父母在的时候,和他们家就处的不错。急忙驱车回到家里,只见张娘和张大爷正站在我家门口端着盆子和袋子等着我。急忙把他们让进屋里,张大爷说,鸡冻是昨晚做的,今天已经成冻了,正好可以吃了。急忙打开盆盖,一股香味飘了出来,盆子里满满的白色鸡冻上面还有一层蒜苗,绿油油的漂浮在上面。做鸡冻是张大爷的拿手绝活,逢年过节的时候张大爷都会做上几盆,楼里邻居挨家送送,邻居们都夸鸡冻好吃呢。
他们放下盆子和手里大包小包吃的东西,张娘说:“这些东西够你和哥过年吃一阵了,以后不要吃方便面和干脆面了。”张娘还告诉我说,今年做的鸡冻不多,各家邻居送的不是太多。她说:“你张大爷最近感觉浑身没劲,左胳膊一使劲就疼,昨天做鸡冻的时候,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前些日子以为着凉了呢,吃了许多跌打损伤之类的药,结果没见效不说还越来越厉害了……”听张娘这么说,我急忙说:“那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张大爷却说:“检查啥呀,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兴许好了。”我说:“那可不行,有毛病最好去医院看看。对了,明天有北京专家来医院会诊,我给张大爷挂个号先看看吧。”说完,我就给医院打了电话,给张大爷挂了一个专家号。
第二天一早,我拉着张娘和张大爷去了医院。赶巧的是北京来的专家医生是我大学的同学,他怀疑张大爷得的是筋膜炎,要确诊这种病必须上北京协和医院做一下检查。他随后帮忙联系了他的导师,给挂了号。张娘和张大爷马上包了个车去了北京协和医院,当天到了就住进了医院。
过年的时候,张娘和张大爷也没回来。我和张娘通了几次电话,张娘都说张大爷住院接受治疗。一个月后,张娘和她的闺女还有张大爷从北京回来了。当天晚上他们一家就来到我家,张大爷精神状态非常好,不停地抬着胳膊说不疼了,但还要继续用激素药,要用完几个疗程才行。他还问我,鸡冻吃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吃没了?他还说过几天他养养,一定多多做一些,给各家再送点。
一个星期后,张大爷的闺女兰苏姐,来我家说让我在医院肿瘤放射科帮忙给张大爷安排一个床位,给他父亲做一下化疗。听了她的话,我瞬间感觉心里一紧说:“这个病还需要化疗吗?”兰苏姐流着眼泪拿出手机给我看了协和医院的诊治结果,原来张大爷在检查出筋膜炎的同时也查出了肺鳞状细胞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只有半年的生命期了,协和医院的建议是回当地医院化疗。
“那你父亲知道病情吗?”兰苏姐幽幽地说:“不知道,我们不想给他心里增加负担,所以没告诉他。”
三个月后,我在医院放射科的走廊看到了张大爷和兰苏姐,张大爷显然是刚做完化疗,张大爷脸色蜡黄,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看见我离老远就笑了对我喊道:“叶丫头,晚上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鸡冻,我已经让你张娘今天去超市买一些鸡的零件了。”
“鸡的零件?啥是鸡的零件呀?”我有些不懂地问着张大爷,张大爷走进我神秘地对我小声说:“不告诉你,暂时保密。”
兰苏姐去交费去了,张大爷小声对我说,这几天他都没在医院住,都回家住了。他还说他实在不想把自己当成重病号一样,成天躺在病房里。他和他病房里的病人得的病不一样,他只是普通的结节,化化疗就没事了。他还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得的都是绝症,前几天就已经走了一个了,年纪还不大。”张大爷说完这话的时候,把脸扭了过去。但我仍然看见他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此刻的张大爷在我面前是那样的无助,就如一叶小舟在孤独的海里游荡,找不到方向一样,黑暗慢慢地把他吞噬……尽管我心里很不好受,我还是想必须安抚一下张大爷。我说:“对呀,他们哪能和你一样呀,你只是化疗掉那些结节就可以自由了……”我故作轻松地对张大爷说着。我还想再说下去,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好。
兰苏姐交完费回来也到中午了,正好我也没事就和他们一起回家。我说开车吧,正好顺路送他俩回家。张大爷却执意不肯,说啥要溜达溜达。路过一家抻面馆,张大爷突然说他想吃抻面,我和兰苏姐就陪同他一起来到小赵抻面馆,要了一些小菜一人又要了一碗抻面。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张大爷吃几口就咳嗽几声,貌似有些呛。就问他:“是不是觉得有些噎呀?”张大爷却说,不碍事的,这是在北京做插管检查,有些损伤食道。我听了心里很不好受,我作为一个医生从心里察觉出张大爷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而且时日不长了。
回家的路上,我搀扶着张大爷明显感觉他有些发抖,他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我说:“咱们打个车吧?”张大爷却说:“不用打车,我体格好着呢,咱们走走就当锻炼了。”
走走停停了好久,才走到家属院我们住的楼。离老远就我就看见张娘拎着一些东西急切望着。她看见我们,急忙小跑着迎了上来说:“老头子呀,今天感觉咋样呀?吃饭了吗?”兰苏姐接过张娘手里东西说:“我们在外面吃过了,我爸今天食欲特好吃了一大碗抻面呢。”张大爷也说:“嗯,我今天明显感觉好多了,还有力气,一会我回家就做鸡冻,晚上就分给楼里各家邻居。”
晚饭的时候,兰苏姐哭啼啼来我家了,她说他父亲回到家后就躺在床上一直没有起来,她们要叫救护车送他去医院,张大爷说啥不去,再说就急了。这会开始发烧,喘不上气,还吐血了。“
“那赶紧送医院呀。”我一边给医院打着电话叫着急救车一边随着兰苏姐来到她家。
张大爷躺在床上,微弱地呼吸着。他看见我进来,摆手让我过去说:“叶丫呀,本来准备回家给你们做喜欢吃的鸡冻的,结果我又动不了了。趁我现在还清醒,我告诉你鸡零件是啥,就是一些鸡腿,鸡翅,鸡脯肉。还有我有一个笔记专门记录了做鸡冻的步骤。那是我接受治疗以后抽空记录下来的。过后,让你张娘拿给你。你学会了自己吃着方便,你还可以多做一些让楼里人都尝尝,以后你张大爷是不能给楼里人做鸡冻了。另外等你学会了,你还可以等我过世的时候,给我坟头放上一碗,那样我多开心呀……”张大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救护车来的时候,张大爷已经昏迷,到了医院张大爷已经没有了呼吸。
张娘在知道张大爷病情的时候,就已经和来苏姐在附近墓地给他买了墓地,只是瞒着他没告诉他。
过后来苏姐说,张大爷在做化疗那天就隐约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并多次问过来苏姐和医生,每次问,来苏姐都用善意的谎言给圆过去了。张大爷心里虽然有疑惑但他还是奢望有奇迹发生,想多活些日子。还想在每年过年的时候,能给楼里各家做些鸡冻。
三天后,张大爷安静地出殡了。前后楼的邻居亲友都自发地去送他,他们簇拥在灵车左右流着泪哭喊着,我知道他们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悲痛。邻居八十多岁的丁奶奶在孙子的搀扶下也来了,她抹着眼泪说:“老天咋就不眷顾好人呢?石头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呀,他走了谁还会隔三差五的来我家问寒问暖帮我干这干那呀?”其他邻居也哭着说:“是呀,张石头我们舍不得让你走呀……”
张大爷去世后,张娘和我讲了这样一件事,张大爷大学刚一毕业就去了地质勘探队,每天东奔西走常年不在家。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张娘。两个人结婚后一年,张娘生下了来苏姐。而张大爷却在外不能回来。为此,来苏姐都是左邻右居帮忙照顾长大的。那时候张大爷在地质队,有一年过年他没有赶回家,他们地质队的几个人打来山鸡,弄个铁锅炖山鸡,由于野外冷,吃剩的山鸡第二天都冻成了带着冰碴的冻。那一年在野外过年,鸡冻是他们最好的食物。那年过年,张娘也是在邻居各家过的,张大爷女儿七岁的时候,终于调回老婆身边。看着孩子长得那么好,再听张娘提起他在外地的日子楼里左邻右舍对她们得好,心里感动呀。平时没事的时候,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都去帮忙,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就让张娘买来最好的鸡腿,鸡翅,和鸡胸给每家做鸡冻。他时常和张娘说:“看见楼里人都喜欢吃我做的鸡冻,我心里着实高兴呀!”
张大爷百天那天,我和张娘来苏姐还有楼里几个邻居去了张大爷的墓地,我在张大爷的墓地前放了一碗我亲手做的鸡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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